前面已经提到,红山文化第三类女神群像中主神地位的确立和以它为中心的神统的形成,标志着诸神崇拜的集中化和统一化,标志着史前时期的农业崇拜已经转化为文明初期的国家崇拜。这一点,实际上与世界文明初期各个文明地区宗教形态的转化步伐基本合拍。古代埃及的农业崇拜,各地均有地方性的神祇。进入王朝时代后
,作为全埃及统一性象征的主神(即国家崇拜),均由法老所来的地方守护神充当。埃及国家主神崇拜的集中化,也正是国家权力集中化的表现和手段[36]。作为埃及国家崇拜的对象,诸神中既有男神,也有女神。例如始自塞易斯第二十六王朝(公元前七世纪)的纯属地方性的塞易斯女神奈特,就在全埃及取得国家崇拜的显著位置[37]。在全希腊神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女神雅典娜,原来也只是雅典城崇拜的国家守护神,后来上升为全希腊女神。小亚细亚、叙利亚腓尼基等城邦的情况,亦不例外。史前赫悌的民间农事崇拜中,尊奉至尊女神“丰饶女神”,当赫悌国家形成后,演变为国家崇拜。迦勒底的女神,还被奉为王者之神,是君主的护祐神。印加文明所创立的国家崇拜,是将诸神的崇拜集中化,并赋以有组织的形态。国家崇拜为祭司把握,祭司结成等级分明的社团,由女祭司主持。国家崇拜在印加文明中居于凌驾一切的地位,成为印加帝国的护祐神。这些,与红山文化女神像群所展示出来的有中心、分层次的神统体系,极为类似。经此比较,我们不能不认为,红山文化的宗教结构已经达到国家崇拜的发展阶段。
红山文化的三类女神雕像,虽然都是所崇奉的神祇,但性质和功能体系却不相同。第一类女像是丰饶女神和生育女神,第二类雕像的性质尚不能充分判定,第三类女神群像则属于国家崇拜体系。三类女神像分别构成崇拜结构中的三个层次,第三类最高,第一类最低。第三类自身,其内部又形成不同的高低等级。如此完备严密的组织结构,也只能是分层、分等级的社会结构和政治结构的形象化表现。而在史前时代的宗教系统中,由于人世间社会的分层尚未形成,政治结构尚无等级制度,所以在反映人们意识形态和现实需要的宗教系统中,不会出现如同红山文化那样等级、层次分明的结构体系。
至于以女神作为国家崇拜的主神,红山文化只是众多实例中的一例,类似情况大可列举。前面提到的全埃及国家主神奈特赫悌国家崇拜至尊女神等等,均是同一时代的共相。古代西亚城邦制国家产生后,也出现了至高无上的女神。乌鲁克文化Ⅲ一件石膏瓶表面浮雕上,就是奴仆和祭司(均为男性)奉祭女神伊南娜的图像。图像最上一层的中心部位站着女神英宁(伊南娜),奉献者是男祭司,下边一层是运送奉献品的队伍,均为女神所主宰[38]。埃及第一王朝创建者那尔迈的调色板正反两面的顶端,高踞于那尔迈王之上的是女性天神[39],也足见女性天神是那尔迈第一王朝的国家崇拜和君主护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