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期,由于中原地区经过战争破坏,土地荒芜,人口减少,急需补充劳动力,中原豪族也需要招徕北方游牧民族以充实自己的军事实力,加之在秦汉统一的形势下,北方与中原的联系日益密切,中原地区先进的经济文化吸引着北方民族,致使大批游牧民族迁徙中原定居。当时居于北方的匈奴、乌桓、羯、氐、羌等族成千上
万地进入中原,放弃游牧而定居农耕。《晋书·外戚王恂传》记载,当时太原地方“以匈奴、胡人为田客,多者数千”。内迁到关中的氐羌,也同样“或倥偬于豪右之手,或曲折于奴仆之勤”[5],在大地主豪族门下充当田客或服役。这些游牧民族进入中原后,学汉语习汉籍,很快接受了中原的封建文化。其中尤为突出的是北魏统治者拓跋鲜卑,他们为寻找水草丰美的草场,克服“山高谷深,九难八阻”,南迁至匈奴故地——漠南草原。他们一反匈奴“抄掠边民”的做法,不仅采取和亲政策,还学习汉族的先进生产技术,发展农业生产,实行“计口授田”和“离散诸部”、“分土定居”的政策,主动解散部落组织,“屯田于河北”,使河套以及云中、代郡之地的农业生产得到了很快发展,中原地区的农耕技术在这里不断得到推广和应用。道武帝拓跋珪和明元帝拓跋嗣亲耕籍田,为百姓作表率。魏孝文帝还下令规定,30岁以下的鲜卑人必须以汉语代替北俗之语,否则“当降爵黜官”[6]。鲜卑社会在短时期内出现了“南夷荷担,北蠕削迹,廓定田表,混一戎华”[7]的局面,开创了北方民族统一中原的先河,促进和扩大了南北文化的交流。北魏泰常年间,北凉沮渠氏多次向宋求书,请《周易》及子、集诸书[8];北魏崔暹向梁武帝求佛经,蒋少游按照魏王的密令随散骑常侍李彪出使南齐时,专门观察南齐宫殿式样,为北魏修洛阳宫阙做准备,使南方的宫殿艺术由建康而传至洛阳[9]。北方的乳制品及胡服也在淮河以南流行开来。《晋书·陆玩传》中记载了江南上层士族陆玩到王导家食酪。袴褶即胡服,据《宋书·文九王传》载:“时内外戒严,普著袴褶。”说明上褶下袴在江南已很普遍。这些北方民族的习俗逐渐成为汉俗的一部分。其他如书法、诗赋等,也随着南北士的来往而得到交流和相互吸收。
另外在当时,不仅我国本土的南北文化得到交流,还由于北方民族的迁徙及河西走廊的畅通,使西域及中亚的文化也相继流入北方。波斯是很早使用铠甲和具装铠的国家。魏晋时期,中亚草原迁徙不定的游牧民族已将铠具从新疆传入中原。马铠的使用见于东汉末年的袁绍军队中,至南北朝时,北方军队已普遍使用。同一时期,犍陀罗艺术通过游牧民族由河西走廊向东进入中原,为中国传统艺术所接受。北魏首都代城(北魏386年~493年的都城,今山西大同)遗址中,1970年发现了一件海兽纹八曲银洗,银洗作椭圆形,器形上部和口缘呈八曲形,底部有海兽纹浮雕是萨珊波斯的产品。1983年发现于宁夏固原县境内的北周李贤(曾任瓜州刺史,河州总管)之墓中,随葬的金银器中有中亚传入的鎏金银壶。这都说明,伴随北方游牧民族的迁徙流动带来的东西交通的畅达,使得东西方文化艺术珍品的交流已很常见。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民族大迁徙、大融合,不仅对当时汉文化的发展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也为此后唐代形成高度繁荣的汉文化和世界性的交流奠定了基础。
农业文化与草原文化对撞交流的第三种形式是两种文化的同时并存、互相促进。辽、金、西夏时期文化的交流与发展即属于这一类型。从唐朝末年开始,随着中原地区的藩镇割据,北部边疆游牧民族的一些部落逐渐强大。辽在松漠地区建国称帝,西夏在河套地区建大夏国,女真也在白山黑水地区兴起,逐渐南下西进。北方地区(从天山南北经河西走廊至广大的松漠地区)均为游牧民族的统治者所控制。这时的形势与秦汉时期已大不相同,经唐代近三百年的发展,以汉族封建文化为代表的农业文化之影响已辐射到边疆各地,在北方游牧民族所建立的国家中已有了相当地位。游牧民族的统治者要巩固自己的统治,就不得不考虑在保留本民族文化的同时,大力提倡并推广汉文化,从而促使两种文化在同时并存中互相促进、共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