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滇云诗文繁荣,在滇中、滇南、滇西地区已有较多的反映,然而明代滇云文学大盛最具代表性、最富地方特色的在于这一时期云南出现了一批用汉文进行创作的少数民族作家,他们有的用汉文夹杂土语来论述山川风物,富情于景
,有的已能娴熟地运用汉文来表达对秀美山川的赞美和对世事人情的感怀。这些作品从创作的意境和手法上都达到一定高度,佳作迭出。正是这些少数民族作家和汉族文人们的辛勤耕耘,才结出了明代云南文学繁荣的累累硕果。明代云南的这些少数民族作家和他们的作品,宛如一枝奇葩,在明代滇云文学大花园里独放异彩。
被视为文化鸿荒之域的云南,能在明代产生如此丰富的汉文文学作品,能在这些用汉文创作的少数民族作家脱颖而出,实由当时历史条件使然。其一,明统治者在治理云南时注重对少数民族进行文治教化。洪武初太祖朱元璋就曾说:“云南、四川边夷土官皆设儒学,选其子弟侄之俊秀者以教之,使之知君臣父子之义,而无悖礼争斗之事,亦安边之道也。”因而明王朝在进行武力征服的同时,又兴学建校。洪武初很快恢复了元代所建的云南府、临安府、大理府、楚雄府儒学,同时又新建了宁州、阿迷等地儒学,经永乐、弘治、嘉靖、万历等朝的发展,云南学校遍及澜沧江以内的城乡各地。乡村有社学、卫所,移民地区建有卫学。在这些学校中接受教育的有汉族子弟,也有一些少数民族子弟。景泰元年云南按察司提学校副使姜睿言:“臣自受命以来,遍历云南各府司州县儒学,其生员多系僰人、罗罗、摩些、百夷……”另外一些少数民族的土官土司臣服于中央,遣子弟纳质于京城,也被安排到中央官学国子监中进行学习。这些长期持久的教育,对改变少数民族落后的文化状况,提高他们整体的汉文化水平起着积极的作用。一方面遍布城乡的启蒙教育社学,对《小儿语》、《三字经》的学习,有益于少数民族掌握汉文字和浅显的汉文诗歌。另一方面在具备基本的汉语言文字基础后,对《诗》、《春秋》等汉文典籍的学习,不仅有益于少数民族子弟明了儒家言、行、忠、信、仁、义、礼、智等行为规范及一整套伦理纲常,也能提高他们的汉文字运用能力。再者,“学而优则仕”,云南教育始终未脱离这一儒家办学宗旨,云南各族子弟为获一官半职在学成后纷纷涌向科场。考试之科目,据《明史·选举志》,“专取四子书及《易》、《书》、《诗》、《春秋》、《礼记》五经命题试士……体同排偶,谓之八股……”因而明代的科举取士不仅激发着广大士子用汉文写作,也激励着更多的云南人学习汉文。正德《云南志》卷六载:“澄江人初不知学,入国朝渐被文教,有以科第跻任而封及亲属者,于是闾里翕然向学,相率延师训导,而家有诵读之声矣。”明代在云南举行乡试81次,到天启年间单云南府就有697人中举,云南中举之人近两千。举人遍及云南的17个府。因而明代的教育和科举为云南培养出一批批知书达理,具有一定汉文化水平的士子文人。其二,历来被视为“瘴疠之区”的云南,在明初就已成为安置谪迁官吏的理想地区。自洪武十五年监察御史章良因罪左迁云南府儒学教授以来,有许多官吏被谪发云南,他们中既有被惩治的贪官污史,也有敢于直言而受迫害的忠直之士。他们中大多数是深谙儒家经典的文人学士。这些官吏谪迁云南,有的就在学校任教职,传播汉文化,有的做地方官,也能影响当地士人。博学多才、工诗善文的王景常和韩宜可谪居临安府,许多士子从之受学,对提高临安府学人的文学水平产生直接的影响。在这些谪迁云南的仕人中,以四川新都杨慎最为著名。杨慎聪慧有才,13岁就拟写《过秦论》,以弱冠中状元,名重一时。嘉靖十三年的“大礼议”事件后,杨慎被充军云南永昌卫。仕途失意后的他,寄情滇云山水,在放逐云南的三十多年中,或者讲学著书,编纂史志,纵论古今,写下不少有关云南的史地著作和描绘云南风光的诗文杂著;或者以文会友,诗酒酬唱,留连胜迹,足迹遍及三迤。云南人士与之交游者甚众。在大理有杨士云、李元阳,在永昌有张含,在临安有王廷表,在安宁有胡廷禄,在丽江木氏土司木公与之交往也甚密。杨慎以文章魁天下,一生著述颇丰,内容从经史诗文词曲音韵,以至金石书画无所不包。以文章教弟子,不仅“杨门七子”文集叠出,一些受其影响的少数民族文人也不断有诗文问世。这些少数民族作家的出现既是明代云南文化发展中一盛事,又是汉文化在边疆民族地区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积淀的结果。
以大理府为中心的白族聚居地,以临安府、楚雄府、姚安府为中心的彝族聚居地,以及以丽江府为中心的纳西族聚居地是明代经济发展较快的地区,也是文化发达地区,明代许多少数民族的汉文作家就产生于这些地区。白族地区以李元阳、杨南金、杨士云最为著名,以他们为中心还聚集着大批诗文作者,如樊相、梁佐、董难、杨黼、赵汝濂、吴懋等人,到明末又涌现出李嗣善、苏心达、杨京、何思明、杨应科、张宗载、高桂枝、赵炳龙、何蔚文、孙桐、张相度等大批汉文作家。彝族地区以禄洪最为著名,其他还有高乃裕、禄厚、以及蒙化府左氏家族中的左正、左文彖、左文臣、左明理等人。丽江纳西族地区主要以木氏土司为代表,木泰、木公、木高、木青、木增、木靖“木氏六公”,名噪一时,都有诗文存留于世,而成就最大的首推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