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隆洼文化是西辽河流域、大凌河流域和燕山南麓地区至东北、内蒙古东南部的新石器时代早期文化。根据考古调查发掘资料,它的分布范围大体上包括内蒙古东南部、辽宁省西部等地区,重心所在是内蒙古东南的西辽河流域。在塞北地区东南部,北到西拉木伦河以北的克什克腾
旗和林西县,南到喀喇沁旗和大凌河一带,东到教来河中游奈曼旗等地,均是兴隆洼文化的重心所在。根据考古资料,兴隆洼文化目前大体上可以分为四个类型,即分布在老哈河、教来河流域的兴隆洼类型[4],主要分布在西拉木伦河流域的白音长汗类型[5]和南台子类型[6],以及医巫闾山以西、大凌河一带的查海类型[7]。此外,还有许多新石器时代早期文化的线索,如在塞北地区东南部的西拉木伦河流域,新中国成立前以及50年代曾在林西锅掌子山和巴林右旗福山地都曾发现过一种以素面夹砂陶筒形罐为代表性特征的文化,陶器火候也是很低,陶土不经淘洗,器形目前仅知有筒形罐一种,但罐壁或直或略有弧度,文化特征与兴隆洼文化有相同处又有差异,其年代当与兴隆洼文化大致相当,但它的分布范围等尚待继续探索。再如塞北地区东南的敖汉旗,80年代文物普查时,在孟克河流域还发现一种文化,陶质疏松、火候低,以夹砂素面褐陶为主,有的陶罐口沿下刻画叶脉纹,器形以筒形罐为主,这种文化与红山文化关系不大,时代早于兴隆洼文化,学术界定为小河西文化(原定为千斤营子类型)[8],它的文化内涵、分布范围等许多问题也待今后进一步工作解决。以上这些新石器时代早期文化年代有的早于兴隆洼文化,有的与兴隆洼文化大致相当,也都是以农业为主要经济的文化,这些早期新石器时代文化与兴隆洼文化的关系,尚待今后研究,不过这些却说明塞北地区是兴隆洼文化的重心所在,而且遗址很多,类型也很复杂。这一切也说明了在新石器时代早期,塞北地区类似或早于兴隆洼遗址的早期以农业经济为主的村落分布较多,其中兴隆洼文化在西辽河流域占据主要地位,在文化发展上起着主导作用,塞北地区的史前文化与黄河流域的史前文化一样繁荣。
根据兴隆洼文化各类型的资料,兴隆洼文化也有一个兴起和发展的过程。将大部分地区兴隆洼文化遗址的资料进行排比,可分早、中、晚三期[9],这三期基本上代表了兴隆洼文化所经历的主要时间位置。早期陶器器表流行交叉状压印文,而不见之字纹,这是比较原始的施纹方法。中期交叉纹继续存在,但纹饰规整,在交叉纹的基础上又兴起之字纹压印术,这是以片状施纹工具上下两端轮换连续折压而成的,这样既提高了施纹效率,而且多组成横绕器壁的纹饰,显得规整有序,施纹技术的进步显而易见,同时中期的直壁筒形罐口沿常贴一圈泥条而形成厚唇沿。早期和中期的代表陶器在兴隆洼遗址中都有,其年代与黄河流域老官台、裴李岗、磁山文化相当,为公元前6
000纪后叶的人类遗存,距今8
000年左右。兴隆洼文化晚期时交叉纹消失,之字纹变得规整,之字纹筒形罐一般不兼施其他纹饰,较大的筒形罐常在近口沿的外表施横压竖排的之字纹,在其下的器表则满排竖压横绕的之字纹带,有的筒形罐的厚唇沿更加宽厚。巴林左旗金龟山的直壁筒形罐就是晚期的典型陶器,其年代相当于中原老官台文化到仰韶半坡文化之间,即公元前5
000年初左右,距今7 000年左右。兴隆洼文化在它中、晚期时,开始向东北平原输出影响,我们在吉林省农安县左家山遗址中发现一定数量压印之字纹的筒形罐,与兴隆洼文化中、晚期之字纹筒形罐颇相似,这是兴隆洼文化东渐的迹象,兴隆洼文化对东北地区新石器时代文化是起过推动作用的。塞北地区最早的村落遗址,从各方面证实了兴隆洼文化是辽西地区自己独立发展的古文化,不是外来文化因素形成的,而且这一早期农耕文化不比黄河流域诸早期农耕文化落后,有些方面甚至略显先进。
(二)赵宝沟文化遗址
赵宝沟文化遗址在塞北地区东南部赤峰市敖汉旗,其中一号遗址位于敖汉旗新惠镇东北25公里高家窝铺乡赵宝沟村北;另小山遗址在兴隆洼文化遗址西南500米的冈地上。这两处遗址均属赵宝沟文化[10]。赵宝沟文化有独具一格的器物群,具有鲜明的特点,是西辽河流域迄今已知的新石器时代文化类型中一个新的文化类型。据标本经碳十四测定,年代距今6
870年左右,晚于兴隆洼文化,早于红山文化,是这个地区另一种新石器时代的早期文化。
赵宝沟一号遗址面积为9万平方米,发掘清理了2 000多平方米,揭露房址17座,出土了陶器、石器、骨器、蚌器等遗物。赵宝沟文化的房址均是半地穴式建筑。地穴打破生土,房屋有方形、长方形以及梯形,房屋内设灶坑,大房址内还出现居住面为二级阶梯形,灶坑位置高于居住面,房子高低两级都各有两个柱洞,与兴隆洼文化房址一样,未发现有门道。
[11]赵宝沟文化的陶器很有特色。陶器的器形多于兴隆洼文化,但仍很简单,主要有筒形罐、椭圆底罐、圈足圆腹罐、红顶碗、圈足钵以及尊形器等。陶器质地多为夹砂,陶色多为灰褐色或黄褐色,因火候不高,致使陶器颜色不甚均匀。陶器均为手制,器表上从口部到底部均饰满压印的各种纹饰,在压印的纹饰上,往往再饰纹饰,这种用短而密的压印纹作底纹的装饰手法,是赵宝沟文化陶器的特点,也是这一地区最早出现的特艺。赵宝沟文化陶器中堪称奇绝的应是小山遗址中出土的压印有飞鹿、神鸟和猪龙三种神秘动物纹饰的磨光灰砂尊形器。这是赵宝沟文化的先民精心制造出的文化精品(图3)。飞鹿首有菱形眼,长角分叉,桃叶形耳朵,前肢有偶蹄,如腾空奔驰状。神鸟有冠,凤眼圆睁,勾形长喙,作引颈展翅飞状。猪龙为猪首蛇身,长吻前突,鼻子上翘,并有长而略弯的獠牙,蛇身卷曲盘绕,并刻画网状纹,与磨光陶体交错,形成鳞纹。神鸟、飞鹿、猪龙首尾相衔,头向朝右,比例匀称,布局合理,卓绝的艺术构思,确实令人称奇赞叹!这反映当时赵宝沟文化的先民们幻想神灵巡游宇宙的超人之力,借助或依赖这种力量来摆脱当时严寒酷暑、风雨雷电以及自然界种种神秘的恐惧,这是史前时期先民们最初和最简单的宗教意识。尤其值得注12]意的是猪龙灵物图案,这是我国目前最早的龙纹灵物形象,距今六七千年左右,中华民族崇龙、爱龙、敬龙的历史当从塞北地区赵宝沟文化开始,证实了塞北地区龙的出现早于中原黄河流域,塞北地区是中华兴龙之地。
赵宝沟文化的石器也很有特点,大量的磨制石器与细石器共存。两侧边端磨成平面,做工也很精致的石斧以及肩部打出凹缺的宽刃石耜,是赵宝沟文化石器中的典型器。赵宝沟文化中的石耜不同于红山文化的石耜(图4),但却与红山文化的石耜一样,说明这里当时的经济是以农业为主的。骨、蚌器主要是用以制造
陶器压印纹饰的加工工具。
赵宝沟文化的分布范围与红山文化的分布范围大致相同,主要在塞北地区的西拉木伦河以南地区,在赤峰市、通辽市南部以及河北省北部均有许多发现。赵宝沟文化也有它产生、发展的过程,根据资料,赵宝沟一号遗址就比小山遗址早一些。按照考古资料,赵宝沟文化产生、发展的过程,目前可分为三期[13]。一是早期,陶器的几何纹尚未构成规整有序的图案,而是具有刚从横压竖排之字纹脱胎出来的风格。二是中期,陶器的几何纹渐趋规整,构图立意可以寻见,但图案单元仍主要表现横绕器壁的作风,因此整个图案显得扁平、拥挤,无法一目了然,赵宝沟一号遗址相当于中期。从早期到中期,陶器的基本器形是筒形罐、盂、平底钵、圈足钵、椭圆底罐、圈足圆腹罐。三是晚期,陶器的几何纹横绕器壁的趋势逐渐减弱,几何图案往往单元清晰,简明易认。筒形罐盛行短小缜密的竖压横排之字纹,陶器器形新增尊形器和器盖。这三期的年代,早期相当于黄河流域老官台文化到仰韶半坡文化之间,即公元前5
000年左右,距今7 000年左右,略晚于兴隆洼文化。中期相当于仰韶半坡文化早期,即公元前4
000年初左右,距今约6 000年。晚期相当于仰韶半坡文化晚期,即公元前4 000年至3 000年之间,距今5 500年左右。
据研究,赵宝沟文化的发源地是在努鲁儿虎山以南,特别是滦河下游一带[14]。赵宝沟文化中常见的之字纹筒形罐当是继承了兴隆洼文化因素,而几何纹的源头却是渤海湾西岸及其附近一带,当兴隆洼文化晚期,努鲁儿虎山以南的主要成分即是赵宝沟文化。赵宝沟文化的早期文化——上宅文化的主体成分是在努鲁儿虎山南的渤海沿岸发展起来的。努鲁儿虎山脉蜿蜒于塞北地区敖汉旗东南部,赵宝沟文化比较活跃,在渤海北岸形成后,即很快向北挺进,越过努鲁儿虎山,甚至部分还越过西拉木伦河,在塞北地区同时也吸收兴隆洼文化因素。学术界有的人认为,与赵宝沟文化同时还存在有红山文化的早期文化,认为大约在兴隆洼文化晚期,在努鲁儿虎山以北的西拉木伦河流域,红山文化的早期文化已普遍确立[15],兴隆洼文化退居次要地位。这就是说,当赵宝沟文化发展时期,在塞北地区西拉木伦河流域,同时存在有红山文化,认为赵宝沟文化与红山文化有平行发展的阶段。但也有人认为红山文化是继赵宝沟文化、兴隆洼文化之后以及中原后岗一期文化和庙底沟文化等文化因素的传入而发展起来的又一种特点鲜明的新石器时代文化,赵宝沟文化早于红山文化的早期文化[16]。我们赞同后者的看法。在塞北地区东南部,当兴隆洼文化经历了近千年的发展,逐渐趋于衰退时,邻近地区以及中原地区某些有生气的文化因素渗入。因为历来文化总是互相交流、撞击、裂变并重新组合,所以在塞北地区相继出现了赵宝沟文化、红山文化、富河文化和小河沿文化。赵宝沟文化是一种取得超水平发展的早期农耕文化,它比兴隆洼文化活跃。到赵宝沟文化晚期,西辽河流域的社会发展已出现相当高的发展水平,例如赵宝沟文化中出现饰有飞鹿、神鸟和猪龙的精美陶尊[17]和刻有人面纹彩的石斧[18],这两者均是礼仪重器,前者是专供典礼祭祀,后者是权杖部件。这些说明赵宝沟文化当时已出现脑体分工,并分化出现了上下等级阶层。因为赵宝沟文化是活跃的超水平发展的文化,所以它很快将势力向四方扩散,它的影响所及是相当广泛、深远的。这个时期塞北地区东南部,甚至整个东北地区的种植业得到空前广泛的经营,这是与赵宝沟文化的贡献分不开的。塞北地区后来发展起来的极具创造伟力的红山文化和以渔猎为主的富河文化,也都曾受到赵宝沟文化的深刻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