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渔猎经济为主的富河文化
在赤峰市、通辽市境内的西拉木
伦河以北地带,分布着我国北方不同于红山文化的另一种新石器时代文化,即富河文化。富河文化遗址位于赤峰市巴林左旗北部,乌尔吉木伦河东岸富河沟门。这个遗址是考古工作者在50年代调查发现的,当时称为细石器遗址,1962年发掘,才从过去泛称为细石器文化中识别出一种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存,根据遗址地名,命名为富河文化[1]。在富河沟门遗址,发现借山坡建成簸箕形土坎为基础的房址,而地表呈排列有序的“灰土圈”达150余个,发掘了12个“灰土圈”,每个“灰土圈”下都是房址,有的是一个房址,有的是重叠在一起的几个房址,甚至有的连续重叠四次,即先后建筑过四次的房址,所以共发现房址37座。房址大多数为方形,仅有4座房址为圆形,一般面积为12~25平方米,最大为36平方米。房址中央有方形灶,有的是土坑,有的是在土坑内加砌石板。房址北壁一般有4~7个柱洞。从房址情况可以看出,这里曾是古代人类居住较长时期的聚落遗址。富河沟门遗址的出土文物,无论是陶器、石器以及骨器,也无论是器形、纹饰和制作技术,都明显地表明这是一个具有独自特征器物群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存。
富河文化的陶器都是夹砂陶,质地疏松,火候不高。器形以筒形罐为主,此外还有钵、圈足器、小杯等。筒形罐为大口、筒腹、平底,以口部和腹部的差别,又可分为三种类型。筒形罐腹部多饰有横压的之字形线纹或横压的之字型篦点纹,这两种压印纹是富河文化的主要纹饰,此外还有划纹或器口下饰有附加堆纹。陶器上有为缀合裂痕而钻孔的现象很普遍,遗址中还有大量利用碎陶片中央钻一孔的陶纺轮,说明当时陶器是很珍贵的。此外,在遗址的房址堆积中,还发现一件可以复原的泥质红陶钵和几片碎片,这与红山文化的红陶钵完全一样,此红陶钵当不是富河文化的陶器,而是红山文化的陶器,说明富河文化分布地区也分布有红山文化。
石器出土量很多,有大型石器和细石器,其中尤以细石器数量为多。大型石器多是打制而成,大多数经过第二步加工,种类有砍砸器、斧、锛型器、锄型器、磨盘、磨棒、石片石器等,其中砍砸器和石片石器各占大型石器的1/4。石片石器多为不规则的长条形石片,多用刃边刮削或切割。细石器种类有镞、锥、圆刮器、钻头、尖状器等,绝大多数没有第二次加工,但有使用痕迹。镞不同于常见细石器中的三角形镞,而是呈柳叶形。镞和锥都是在劈裂面的一端或一面加工而成,钻头是两面加工,并有旋转的磨痕,所以钻头很光滑。
骨器出土也很多,有锥、镞、刀柄、针,有齿骨条、匕、鱼钩、鱼镖、骨饰件等。其中骨锥的数量最多,但制作粗糙,多用劈开的动物肢骨,在一端磨出尖部,就成为骨锥。骨器中的有齿骨条是用来压印陶器之字形篦点纹的工具。此外,遗址中还发现一些角、蚌、贝、牙质的装饰件等。富河文化遗址中的动物骨骼发现很多,有鹿、狗、黄羊、獾、松鼠、狐以及野猪等动物的骨骼,其中鹿的骨骼占一半左右,但未见草原奇蹄动物的骨骼,犬科动物标本量少,也未见肯定是家畜的动物骨骼,说明富河文化先民们,除定居进行农业生产外,渔猎经济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在富河文化中,还出现了卜骨,虽然较原始,用鹿或羊的肩胛骨,未经修整,仅有灼而无钻凿,但这是我国迄今发现年代最早的卜骨。
富河文化是以成熟的细石器、打制石器和夹砂之字纹筒形罐为突出特征,表现了以渔猎经济为主的特点。富河文化主要分布在西拉木伦河以北,西拉木伦河以南也有遗址发现。在石器和陶器方面,富河文化与红山文化有接近之处,这两种文化的分布范围也有交错地带,但是可以明显地看出富河文化与红山文化是两种不同经济的文化类型,红山文化的先民不是从事渔猎经济为主,而是从事农业生产为主。富河文化遗物标本经放射性碳素测定,年代为距今5
000年左右。根据遗址出土物判断,在那远古新石器时代,这一带的自然环境并非草原沙漠地带,而是适合于富河文化先民们从事打猎、捕鱼赖以生存的好地方,因此今天我们才能在这里发掘出曾经居住较长时间的富河文化的聚落遗址。富河文化考古发掘有待今后进一步开展,相信今后还会增添许多富河文化的丰富内容。
富河文化与红山文化是两个文化系统,但是它们的分布又有交错地带。在巴林左旗南杨家营子遗址曾发现一组表明相对年代的地层叠压关系,富河文化的文化堆积在红山文化之上,说明红山文化早于富河文化,这两种文化的分布也有先后的关系。文化总是相互影响和渗透,因此这两种文化在石器和陶器方面有许多接近之处,富河文化对红山文化的发展,也起了一定的“催化剂”作用,致使红山文化晚期得以高度发展,从而放射出文明的曙光。
占卜是怎样产生的?原始人类受到自然环境的压力,迷惘不安,但又企求抗争,寻求安慰,并寻求神灵对自己有所启示,于是占卜产生了。因此,占卜是人类与自然斗争的产物。由于各地生活环境的差异,占卜从最初产生时就不尽相同,在我国各民族的发展史上,就出现过虎卜、鸟卜、鸡卜、骨卜、竹卜等不同的占卜。占卜的产生也是在漫长的生活实践中,先民们从烧烤兽肉时骨头因受热而发出的炸裂声引起注意,而兽骨发出炸裂声之后,巧遇随之而来的是生产丰收或打猎顺利等,于是先民们把兽骨的炸裂视为神灵给予人们吉祥的征兆,先民们开始有意烧烤野兽或家畜的骨头,并根据兽骨的炸裂来预测吉凶。在不断的实践中,占卜就产生了。我国古代占卜习尚由来已久,影响也很深,尤其是商周之际,占卜不仅规范着君臣民众的思想言行,而且还影响国家大政方针的制定和规划,国家专门设置掌管占卜事宜的机构和官职,上自国家大事,下至私人琐杂,无事不占,无时不卜,所以这古老的社会风俗影响极其深远,至今仍可在我国民间见到其遗风余绪。过去学术界总认为占卜起源于中原地区,1962年塞北赤峰地区的富河文化中发现了卜骨,这块用野鹿肩胛骨制成的卜骨,既未经过任何修整,而且只有烧灼痕迹,不见肩胛骨上钻凿有窝坑,这个特点说明富河文化先民们占卜的方法比较原始;同时根据富河文化测定的年代,富河文化的卜骨比河南淅川下王岗仰韶文化晚期遗址中发现的卜骨要早,还比山东城子崖龙山文化遗址中发现的卜骨更早。事实证明富河文化的卜骨是迄今所发现的最早的卜骨,是我国目前年代最早的卜骨实物资料,因此使得学术界注视富河文化。富河文化的卜骨为探讨我国古代占卜起源问题,提供了新的重要线索。同时也反映出富河文化时期,在塞北赤峰乌尔吉木伦河一带,富河文化先民们把狩猎经济列为重要地位。这里没有龟,主要有野兽和家畜,尤其是在漫山遍野栖息着的通身是宝的野鹿,是他们重要的衣食之源,因此富河文化先民们便赋予野鹿以神秘的灵性,故而用它的肩胛骨做卜骨,主动地与神灵接上关系,借以沟通“天人之际”,因此作为原始宗教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的占卜,最早便出现在富河文化中了。
(二)通往青铜文明的后红山文化
塞北赤峰地区在60年代考古的重要收获,除了红山文化和富河文化这两种新石器时代文化外,还找到夏家店下层文化和夏家店上层文化这两种青铜文化,尤其是红山文化和夏家店下层文化,这是两个文化面貌差距甚大的两种文化,但它们都主要分布在西拉木伦河以南,红山文化的年代是距今6
000~5 000年间,而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年代则是距今4 000年左右,而且是早期青铜文化。这两种文化对研究西辽河流域考古学文化发展过程均是关键。因此,探索和寻求这两种文化中间近千年的文化遗存,是赤峰地区考古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70年代考古工作者在赤峰地区发现和识别了晚于红山文化、早于夏家店下层文化的文化遗存,主要是1974年对赤峰市敖汉旗小河沿乡白斯朗营子南台地遗址的发掘[2]和1977年对赤峰市翁牛特旗解放营子乡大南沟石棚山墓地的发掘[3]。这两处遗址、墓地的文化遗存是同一文化类型遗存,有其鲜明独特的文化特征,这才把曾一度归入红山文化范畴的敖汉旗小河沿乡发现的文化遗存区分出来,命名为小河沿文化。小河沿文化的发现和识别,使北方新石器时代文化领域增添了新的文化类型,其时代又介于红山文化与夏家店下层文化之间,因此引起国内外学者的关注。
小河沿文化内容丰富多彩,陶器主要是夹砂褐陶,其次是泥质红陶、泥质黑陶、夹砂黑陶、夹砂红陶、夹砂灰陶、泥质灰陶,还出现了磨光泥质黑陶。陶器的器形主要有罐、豆、壶、碗、盆、高足杯、器座、勺形器、尊等十多种,未发现三足器,钵较少,而豆形器较发达,形式多样。陶器多为手制,多采用泥条盘筑,不见模制和轮制,器口用慢轮修整的也很少,故陶器的壁薄厚不均匀,器形不甚规整。陶器的纹饰丰富多彩,有彩陶、附加堆纹、细绳纹、细线菱形纹以及三角形、回字形、方格、网状、篦点等十余种刻画纹,有的用刻画纹组合成各种几何图案,还有的器物周身刻有原始文字符号和用原始文字符号与几何纹图案或抽象的动物图案构成彩陶图案,彩陶花纹行笔流畅,线条疏朗,构图巧妙,富于变化,为别具风格的红地黑彩、灰地黑彩和红地红彩三种彩陶,均是烧前绘彩,故触水不脱落。钵与豆形器一般均内外施彩,几乎所有的彩陶器均系夹砂陶,泥质彩陶颇少,这是小河沿文化一个突出的特点。陶器中还有陶塑猪、狗头像。
小河沿文化的生产工具主要是石器,有磨制石器和细石器。磨制石器有穿孔石铲、斧、锛、凿等。细石器有镞、刮削器、尖状器、石片、石核等。石料以燧石、玛瑙、石英为多。工具中有复合工具,是石刃骨柄的刀,在石棚山墓地就出土多把完整的石刃骨柄刀,此外,还有骨针、骨锥等骨器工具。
小河沿文化中出土很多装饰品,特别以项环、臂环以及蚌制发夹为最多,项环和臂环是用不同颜色的石料做成的,有的还在黑色石臂环上镶嵌两行蚌珠,黑白分明,非常美观。精美的臂环和项环不仅女性佩带,男性也佩带,成为普遍的装饰品。装饰品的蚌珠上有不到1毫米的孔径,这反映当时已经掌握了精湛的钻孔技术。在石棚山墓葬的女性头部多佩带蚌珠和发夹,如29号墓和11号墓的女性死者是用白色蚌制发夹(图9)将长发束于脑后,再配以蚌珠点缀于头上,说明当时女性很注意发式美。再如石棚山27号墓女性死者颈部和胸前发现两件带孔的螺丝壳和制作规整的蚌环,头后出土一件刻有三个同心圆图案的长条形蚌制发夹。在死者左臂上佩带臂环,右臂上佩带制作精美、有一定弧度的长方形臂环[4]。在32号墓中,女性死者头骨两侧发现两件蚌制圆形齿轮状耳坠,头带长方形白蚌质发夹,左右臂分别佩带绿色和白色臂环[5]。以上各式装饰品,反映了小河沿文化的先民们的精神生活,他们以精心雕琢的装饰品来追求美,使生活丰富多彩。
[6]河沿文化的石棚山墓地为分布的方位和密度不同的三个母系家族墓群,它们分别为南北向和东西向纵、横排埋葬,但排列都很密集。多为单人土坑墓,儿童也与成人相同,单人埋葬。葬式多为仰身屈肢葬,侧身屈肢葬很少,墓口有火烧痕迹,填土中发现许多红烧土块,尸骨的腿骨和盆骨被烧成黑色,说明葬前要在墓地举行一种火烧丧葬仪式。共发现成年男女合葬墓三座,死者皆头向相反、脚向相对、屈肢而相交错,这种葬俗在新石器时代墓葬中颇为罕见,这可能是男女单葬向男女合葬墓发展演变的一种过渡形式,也说明小河沿文化的成年男女合葬墓仅是开始出现。从墓地男女单人葬随葬品来看,男性虽然在主要生产部门的地位上升,但却未能取得完全优势的地位,女性的社会地位并没有明显下降,更没有处于屈从地位,甚至有一些女性单人葬墓仍有较为丰富的随葬品。以上说明小河沿文化正处于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过渡时期,石棚山墓地的发掘,为探索我国北方地区母系氏族公社发展和演变以及走向解体提供了难得的重要资料。小河沿文化的发现,填补了我国北方新石器时代文化发展序列中的空白,也揭开了我国北方地区原始文化研究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