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讲,人们吃些什么、喝些什么,这就涉及饮食结构,包括主食、副食、饮料的品种及其搭配。这是个不可忽视的问题,它直接关系人们的体质、营养,影响生活习俗,并反映各地的饮食特点。贵州各地的饮食结构当然不会一样,民族间的差异也是明显的,但大同小异,既不同于北方以面食为主的结构,也不同于江南以大米为
主的结构,更不同于青藏高原的牛羊肉和酥油、糌粑,而是兼食米麦和杂粮,而且喜欢糯食。在副食中,肉食所占比重不大,素食居多,口味偏重酸辣。饮酒在贵州是比较有特色的,喝茶也相当普遍。
从主食系统看,贵州食物品种是很杂的,虽然人们都喜食大米,但由于物质条件所致,往往是米麦杂粮相兼,不完全符合“南人食米”的规律。大致在清代以前,坝区主要食米,山区主要吃小米、红稗、苦荞、豆类、大麦、燕麦等杂粮,故征收赋税,夏粮惟贵州征“麦罺”,说明杂粮占的比重颇大。包汝辑《南中纪行》讲到黔西北地区时说:“彼地又以燕麦为正粮,间用禾谷。燕状如麦,外皆糠?,内有芥一粒,包黄可食。群苗以此为面,每人制一羊皮袋,盛装数升,途中遇饥辄就山涧调食,谓之香面。燕麦在罗鬼(按:此系对彝族先民的辱称)遍地有之,赖利甚多,语云兔丝燕麦。”又(弘治)《贵州图经新志》说:“乌撒(今威宁)风气刚劲而多寒,故粳稻难植,人所资以生者,惟苦荞、大麦而已。”广大山区人民,食物以杂粮为主,只是逢年过节或祭祀时偶尔食米,陈鼎《黔游记》说:“(苗)居高山大菁中,不产稻,惟食苦荞杂粮。”大约在明代始种小麦,出现了“小麦青青荞麦熟,粉花翠浪,从此遂不作粤西芜态”的景象,于是兼食米麦。明末清初,原产美洲的玉黍薯(俗称包谷)通过邻省传入贵州,因其为“旱地之王”,耐干旱而且高产,迅速在山区推广种植,逐步取代了低产的谷子、苦荞、燕麦、红稗等作物,成为杂粮的大宗,引起了主食结构的一大变动,山区人民从此以包谷为主食。大致在这一时期,又传入了外来的马铃薯(俗称洋芋),也是山区人民的口粮之一。从当今粮食的产量来看,稻米与杂粮的比例大体相当,大约各占一半,而杂粮中,包谷约占30%,其次是薯类占8%左右,小麦仅占5%,其他杂粮所占的比例更小。一般说来,坝区以米麦为主,山区以杂粮居多,城镇多食大米,农村则根据经济状况而有区别,譬如黔北遵义地区大米较多,而黔西北毕节地区多以包谷、洋芋(马铃薯)为主食。
这种主食结构,直接影响到烹饪方法。主食以蒸、煮居多,常见的有顶锅饭和甑子饭两种。顶锅饭是将米粮洗净后放入铁顶锅中,加适量的水,一次煮熟,或成干饭,或成稀粥,或煮成半干半稀的“稠饭”,在粮食不足的情况下,往往加入瓜菜。不过,菜稀饭也有比较讲究的,例如水族的“鸡煮菜稀饭”,先将整支鸡洗净炖熟,然后撒入白米,又加蔬菜若干,并将鸡捞出切成小块儿以待客。广大农村盛行甑子饭,先将米粮煮过一道,滤去米汤,然后放在木甑里蒸熟,香气扑鼻。由于各地主食结构不尽相同,饭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纯粹的大米饭,也有纯粹的包谷饭,还有用大米与包谷混蒸的所谓“金包银”。大米与其他杂粮也可混蒸,如“红苕饭”、“洋芋饭”、“麦子饭”、“豆子饭”、“红稗饭”、“高粱饭”之类。包谷的吃法很多,可用鲜包谷烧吃或煮吃,别有风味的是“包谷粑”,它用鲜包谷磨成糊状,用包谷的嫩叶包着去蒸,细嫩香甜,不过,通常是将干包谷磨成粗粒做饭。在黔西北部分农村中,洋芋是重要的主粮,用手捧一堆洋芋投入烧红的火灰中,烤熟以后取出,吹去灰尘,拍去柴渣,然后入口,谓之“一捧二吹三拍”。麦类在贵州种植不多,燕麦、大麦多用作炒面,小麦一般是蒸麦饭或煮麦粑,不像北方那样能做成多种食品,许多面食品种都是近代才兴起学做的。
一般说来,在贵州的饮食系统中,主食和副食是比较分明的,不像青藏高原的饮食系统那样,牛羊肉、酥油、糌粑、奶食品,很难区分主食和副食。贵州人的副食结构,总的说来,肉食比重偏低,特别是农村往往以素食为主,吃肉主要在节日喜庆期间或农忙时节,有客才以肉食款待。这种副食结构,主要受着三方面的制约:一方面,贵州既不是牧区或猎区,又不是海滨或鱼米之乡,而且作为家庭副业的养殖业并不甚发达,食肉的机会不多;另一方面,贵州植物资源丰富,温带、寒温带、热带、亚热带的植物均能在贵州生长,不但可以栽培各种蔬菜、水果,而且有许多野生植物可供食用;再则,在南方炎热的气候条件下,人们喜食清淡食物。
在历史上,贵州许多民族地区没有栽培蔬菜的习惯,这是因为人们把绝大部分精力用于粮食生产,而且又没有厕所积肥,园艺业多不发达。当时人们用以佐食的主要是野菜,如竹笋、蘑菇、菌类、薯类、野山药、蕨菜、野百合、野薄荷、折耳根(鱼腥草)、苦蒜之类,名贵的有竹荪、鸡枞菌、香菇、木耳、黄花、冬笋等,因为这里野菜种类繁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成为副食的主要来源。自明以后,园艺业渐兴,农家普遍栽培蔬菜、水果,就全省而言,外地的品种在贵州均有出产,但农村广泛种植的多半是产量高、技术要求低而又可以充饥的品种,如豆类、瓜类、薯类、青菜、白菜、萝卜、辣椒之类。豆类如大豆、豌豆、蚕豆、小豆、四季豆等,种植相当普遍,这是因为种豆可以增加土壤肥力,又可与其他农作物间种、套种,而且豆类便于储存、加工,新鲜的可直接用作菜食,晒干后可长期保存备用。瓜类、薯类技术要求不高,既可做菜,又可充饥,弥补正粮的不足,“瓜菜半年粮”就是广大农村的生活写照。青菜、白菜、萝卜等,既可鲜食,又可泡制酸菜、腌制盐菜以备随时取用。辣椒是贵州人民不可缺少的佐料,各地普遍种植。尽管到了现代,蔬菜品种应有尽有,但少数民族地区的蔬菜品种仍然比较单调,山肴野素始终是贵州饮食中的一大特色。
从史书上看,许多少数民族都长于狩猎,这固然是山区人民必要的一种自卫手段,但同时又是获取肉食的一种重要途径,罗雀捕鸟是平常的事,捕捉大兽则往往在秋收以后至初春这段时间。古代许多民族都有食虫的习惯,仡佬族的“吃虫节”就是一个明证。其实这也不足为怪,因为这样的食用比较易得,而且有丰富的营养,例如食蚱猛、蚕蛹、蜂蛹、蚯蚓、蛙类、蝌蚪之类,至今遗风尚存。当然,肉食的主要来源是家畜、家禽,在贵州农村,养牛、养猪、养鸡、养狗比较普遍,养羊限于黔北和黔西北地区,养鹅、养鸭较少。因为人们重视耕牛,亦不轻易杀狗,所以,猪和鸡便成为肉食的主要来源,“杀猪过年,有客杀鸡”便成了一种习俗。因为平时很少吃肉,遇年节及婚丧大事杀猪便要请亲友们饱餐一顿,然后腌制起来,以备日后待客或春耕大忙时食用。鸡是待客的佳品,客至随时都可捉而杀之,并以鸡头款待贵宾。各民族都喜欢吃牛肉,回族尤其如此,但因耕牛为贵,平时不轻易屠宰,许多民族是在祭祀时“椎牛”,少则一头,多则十数头,祭毕大家一齐分享。布依族、苗族、壮族、侗族大都喜欢吃狗肉,而瑶族中有一部分却因禁忌关系不吃狗肉。大凡属于百越系统的民族,因住水边,喜欢吃鱼虾,但贵州过去人工养鱼很少,只有部分地区有稻田养鱼,鱼类食品主要是靠捕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