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蜀身毒道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南方陆上丝绸之路”,跨越四川、贵州和云南三省,所经之处除四川盆地的成都、宜宾以及高原坝子的昆明、保山等地势较平缓外,沿途几乎都是高山峻岭,山路崎岖,此外,还要横渡大渡河、金沙
江、澜沧江、怒江等湍急的大河,还有毒蛇猛兽,瘴疠蚊虫的危害,使得这条古商道的行程艰险备至。即便如此,历代还是有无数的军旅、使臣、商贾、游士利用这条道路,打破地理环境的限制,冲破山川的阻隔,沟通了云南与中国内地和南亚、东南亚的经济文化交往,进行着贸易。
最初往返于蜀身毒道,从事贸易活动的主要是“巴蜀之民”、“蜀贾奸出物者”。他们通过蜀身毒道往来于蛮夷之间,进行贩运,把巴蜀的邛竹杖、蜀布等特产,远贩大夏(阿富汗)、身毒各国;近售西南夷,又取其“笮马、僰僮、牦牛”,发财致富。东汉永平十二年(公元69年)中央王朝设置永昌郡以后,完全控制了蜀身毒道,中央王朝及域外国家利用这条道路进行友好交往。“永昌郡徼外”,也就是属于缅甸的部落或国家纷纷遣使来与我国通好。据《后汉书·西南夷传》记载,东汉永元六年(公元94年)、永元九年(公元97年),永初元年(公元107年)、永宁元年(公元120年)、永建六年(公元131年)等,永昌徼外属于缅甸的敦忍乙、掸国等国家多次遣使到东汉王朝贡献“国之珍宝”及献乐和幻人等,东汉王朝也回赠其金、银和封赠官衔的印绶,特别是中国的丝绸已被用作外交礼品,其性质既是政治上和睦交邦的一种手段,也是经济上两国贸易的一种方式。
汉晋时期,永昌的对外经济贸易最为发达。永昌位于横断山脉南段,正好处于通往太平洋水系长江、澜沧江——湄公河与通往印度洋水系怒江(萨尔温江)和伊洛瓦底江水系的交合处。从交通地理来看,汉晋时期,永昌是东亚大陆通往南亚大陆重要捷径上所必经门户,沿着永昌道,西进滇越(即乘象国,云南腾冲),取道缅甸北部的掸国至身毒和大秦,只需逾越阿拉干众多的山口,从阿萨姆就可深入南亚文明的腹心地带印度恒河流域。向东、向北,通过灵关道、五尺道,又能与中国内地蜀川及中原连续起来。往南,借助红河水道,直达太平洋的出海口。特别是永昌道与红河水道的互连通达,“又有水道通益州、永昌,故永昌出异物”,当时益州是红河水道的枢纽,而永昌却可以同时连接当时云南的两条对外通道,成为它们的汇合点,作为太平洋经济与印度洋经济在云南的纽结,故能多异物也。
晋常璩在《华阳国志·南中志》中说永昌在“益州西部金银宝货之地,居其官者皆富及十世”,又说永昌“土地沃腴,有黄金、光珠、琥珀、翡翠、孔雀、犀、象、蚕桑、锦绢、采帛、文绣……又有罽旄帛叠、水精、琉璃、轲虫、蚌珠。宜五谷,出铜锡”。关于永昌物产,所谓金银、黄金文绣等类,为永昌本地或中国内地生产:黄金,自古永昌及其以西以产黄金著称;光珠[1]琥珀等,永昌及以西的滇越及缅甸北部出产;孔雀、犀、象等,出产于古哀牢地的热带亚热带地区;蚕桑、锦绢、采帛、文绣等,自战国以来,永昌与蜀川有了密切交往后,引进永昌地区,并发展为当地重要手工业,或部分由云南至蜀川间的交通道路,为商贾贩运至永昌。而另一类物产则有明显的外来成分;如罽旄帛叠,永昌和其西的缅甸北部有产,华峤《后汉书》记哀牢布说:“哀牢夷知染彩,细布织成文章,如绫锦,有梧木华绩以为布,广五尺,洁白不受污,先以覆亡人,然后服之。”[2]而郭义恭的《广志》说:“梧桐有白者,剽国有白梧桐木,其华有白毛,淹责缉织以为布也。”它们所说的似乎都是一种物产,即帛叠,所以,它既可能是当地所产,也可能为外来;水精、琉璃、轲虫、蚌珠,为外来物,不产于永昌,特别是轲虫(海贝)、琉璃,自古都是从印度及其沿海经缅印道流入永昌。当然这些海产品,也可能来自交趾沿海。《三国志·吴书·士燮传》记载,三国时,曾任交趾太守的士燮常常以交州的明珠、大贝、琉璃、玳瑁、犀、象等珍物贡献孙权。同样,这些海外产品,顺着红河水道,转接永昌道进入永昌是很容易的。故永昌除了它当地丰富的物产外,凭借贯通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大陆桥交通线,成为汉晋时期珍奇荟萃的“多异物”之地,是有其重要原因的。
通达的交通使永昌珍奇荟萃,同时也使永昌人物辐辏,商贸繁盛。随着永昌成为对外通商城市,缅甸、身毒各地的商人前来贸易,甚至定居下来。《华阳国志·南中志》记:“永昌郡,属县八,户六万,去洛阳六千九百里,宁州之极西也,有闽、濮、鸠、獠、骠、越、裸濮、身毒之民。”没有交通提供的方便,没有外来客商的往来,没有较为发达的商贸条件,在一千多年前,一个地区形成如此众多的民族杂居现象,几乎是不可能的。特别是这些民族种类中,有一些分明就是当时的缅甸、印度人。如身毒,汉晋时对印度的专称,故身毒人,为印度人无疑;骠人当是缅甸骠国人。汉代以前,我国西南尚没有发现骠人居住过的历史记载和遗迹,因此,这里所说的骠人和身毒之民应是当时经商而来的缅印侨民[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