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人的迁徙有逐水草而居者,有为了逃避自然灾害者,无非是寻求生活的新环境,这是主要的。后来则还有出于扩张的需要的。在迁徙中常发生征战。匈奴人西迁如此,突厥人的迁徙、蒙古人的迁徙也大都如此。
游牧人的迁徙,有利于开辟交通,有利于
扩大视野,有利于文化交流,有利于经济交换,有利于政治改革等等。但迁徙往往伴随着战争,一旦战起,毁灭城郭,破坏建设,使商业中断,人畜遭殃。当然,从客观效果看,亚欧大陆政治、经济、文化的大沟通,游牧部落的大迁徙亦是有功的。
游牧人不迁徙难以生存,农耕人却必须依附于土地。开田辟地,建设水利,需时费工,垦殖有成,则世代有赖,劳作以时,年年均有收成,所以往往足不出乡里,行限于方圆,安土重迁。游牧人迁徙则行踪万里。两者在生产上、生活上乃至文化心态上是大不相同的。
(四)尚武精神强
游牧人幼习骑射,青壮从戎,至于老死,所以,他们的一生,可说是战斗的一生。游牧人为了开拓牧场,辗转迁徙,或掠夺财富,就不免侵入他人领地,引起战争。只要一声号角,就大兵出动,直入邻境。因此,游牧民既习武而养成尚武精神,在兵法上亦多所讲求。
游牧人的兵法,讲究速战速决,进退迅猛,往往出奇以制胜。这是他们兵法的特色。游牧部落,人人皆兵。战争起时,举族出征,且大多作战勇敢,能人自为战,兵锋所指,一往无前。按其习惯法,凡退缩者亦杀无赦。他们出征,无大后方,粮饷就地取用,因而辎重不多,行动自由。其主力为骑兵,侦察先行,发现敌情,调度神速,能攻守自如。战斗组织严密,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各有专责。各族形制不完全相同,其名称更因族、因时而异,但分层领导,严密组织则相同。
游牧人大兵团出战的形式,又促成了大战略、大战术的发展。
游牧人最善于突然袭击,他们往往不宣而战,出敌不意,骤然临阵,攻其不备,使敌人无所措手足。突袭之后,掠劫尽其所有,破坏尽其所能。塞种人从中亚进入东欧,哥特人从黑海进入地中海,匈奴人进入中国、中亚及东欧,突厥人从亚欧分途进入东欧及北非,蒙古人进入亚欧大陆,都采用突然袭击的办法打击对方。
游牧人善于快攻。游牧人的骑兵行动快,进攻时迅速异常,作战不利时,逃避也快速。各族牧民,均擅长此道。
游牧人战略的常用手段是大迂回。游牧人的主力,主攻中路,左右翼迂回两侧。探得虚实,乘虚而入,一路得手,众路齐进,然后集中全力,击溃对方。游牧人经常采用包抄战术,范围小者数十里,大者数百里,甚至数千里。骑兵行动快速,绕道周边,包围心脏,一旦得手,如神兵从天而降,使敌方无力组织还击。如在蒙古战史中,蒙哥攻潼关,绕行四川钓鱼城;忽必烈灭南宋,绕行云南、湖南,其战略迂回规模之大,历史上所少见。游牧民族擅长于此,也是与其生活习性有关。游牧生活追逐水草,经常迂回往返,回旋行进。游牧千里,充满艰险,相当于行军千里,游牧与“游击”也往往融为一体。所以他们在作战中,迂回绕行,也来往自如。
游牧人常用伏击战。他们熟悉各种地形、地势,如关隘、谷地、丛林、草泽、险地及丘陵。因而常利用有利地形设伏兵,诱敌人,聚而歼之。伏兵队伍,骑步并用;伏击技巧,精益求精。
(五)汗国兴亡迅速
中世纪以前,游牧人建立了许多大汗国,也就是大帝国。其兴也勃,其亡也速,一个接一个,如走马灯一样。颇像英国伟大作家莎士比亚所说:“天地一舞台,万物皆俳优,上台复下台,刻刻不停留。”游牧人的大汗国,在历史上曾经耀人眼目。
游牧部落生产力不高,经济基础很薄弱,而竟建立起大汗国,令人刮目相看。游牧人过马背生涯,依据强力,占有牧场。牧场范围,为势力所及,部落牧区,即号令所至。经济上的生产范围,亦即是政治上的管理地盘。他们受优胜劣败规律的支配,不是征服别人就是被别人所征服。为了保卫自己,不被别人所征服,游牧所至,往往部落与部落结成联盟,进而建立大汗国。部落联盟,分级设治,逐级有统帅,既负责生产,又分级统治。小头目、中统领、大可汗,各拥权威,形成宝塔式统治。单于之下,有左右贤王。大汗国依赖分层统治而生存。
游牧人所建立的大汗国,创业既维艰,守成亦不易。
大汗国地盘广大,治理困难,各部落之间利害冲突尖锐复杂,各牧场贫富参差不齐,大可汗采用盟会协商,或强力征服,交替使用,以维持局面。汗国各地分兵驻屯,沿途设驿,驿站绵延达千万里,发金银铜牌以为凭信,一旦有警,大可汗可以调兵救应。大汗国内,人口众多、种族互异,设置大小头目时,本族权贵为主为上,异族首领为次为下,结盟立誓,分权分治。大汗总揽大权,首领各拥分地。然治乱不常,合易分亦易,故兴亡频仍。
大汗国内经济成分也甚复杂,多业具见。总的情况是游牧部落多,农耕城邦少,其他行业,分散各地,简陋偏狭,一般不甚兴旺。戎马来往,商路常受阻滞;各行各业,则兴衰不常。各地区经济发展程度极不平衡。
大汗国内,种族众多,多元文化,杂然并呈。各家宗教,竞相传播。风俗习尚,部落各殊。饮食服饰,五颜六色。语言文字,歌舞音乐,因译而通,因种族而异。
游牧人的大汗国,犹如一座大兵营,主要依靠军事来维系,其政治、经济、文化,并不是维系统一的基础。一旦强力失去,即行瓦解。
大汗国的消亡,多由于王位争夺,部落内讧,或天灾人祸,或外族入侵,或人民反抗。变异骤起,百“病”丛生,终至毁灭。
大汗国有罪亦有功:劫掠财富,屠戮人畜,平毁城市,夷灭种族,为害多端;开辟土地,沟通经济,融合种族,整刷政局,拓展交通,交换商品,交流文化,亦功不可没。他们摧毁了旧历史,同时也建树了新历史。
游牧人所建汗国,不少疆域辽阔,匈奴、突厥、蒙古等大汗国,疆域之大,在世界上是罕见的,是农耕人所不能做到的。农耕地区,地域分割,各封建主占地为王,但在农耕地区所建帝国,与汗国比较,却多国祚绵延。究其渊源,武力突击,农耕不及游牧,而综合国力,则游牧又远逊于农耕。对内,强力控制既难以持久,对外,农牧对峙,终难以抗衡;加之游牧各族之间争战不断,因此,大汗国形成迅捷,败亡亦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