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当一片朝霞染遍草原的山山水水,翻身解放的内蒙古人民迎来历史新纪元的时候,他们的文学也开始了新的征程。近60年来,内蒙古究竟产生了多少小说家和小说作品,行家们未必能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然而,不论是那些墨渍未干的新作,还是陈香飘溢的旧书,只要你读
下去,你就会发现时间在这里凝固了,生活变成了艺术的永恒,而艺术却在这里留下了顽强奋进的足迹。
从1947年自治区成立到1966年间,内蒙古的小说作品不仅浩如烟海,而且逐渐形成了一个朝气蓬勃、富有创造力的多民族的作家队伍。1951年,玛拉沁夫参加工作组,到科尔沁草原做群众工作。他根据当地一位妇女赤手空拳与一名越狱犯英勇搏斗的真实故事,经过反复酝酿创作出了短篇小说《科尔沁草原的人们》。作品一经问世,好评如潮,《人民日报》刊文称,这是一篇“写了新的主题、新的生活、新的人物,反映了现实生活中先进的力量,用新的伦理观念和新的道德精神教育人民”的好作品。随后安柯钦夫、扎拉嘎胡、敖德斯尔、特·赛音巴雅尔、张长弓、杨啸、冯国仁等一大批优秀小说作家迅速成长起来,内蒙古的短篇小说创作迎来了繁荣活跃的新局面。短篇小说的丰收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中长篇小说创作的新高潮。
当时,革命历史题材注定是中、长篇小说的首选领域和重点发掘的宝藏。曾记否,在那风雪交加、前途未卜的黎明时分,草原深处有多少人在寻觅出路,多少人在为光明而战。两个前途,两种命运,两条道路,两样选择,内蒙古人民选择了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道路。反映解放斗争和解放初期革命与反革命的尖锐斗争,在内蒙古小说创作中始终是极具诱惑力的题材。《茫茫的草原》是解放后第一部反映内蒙古人民进行革命斗争的长篇小说,也是玛拉沁夫的代表作。此后,葛日乐朝克图的《路》、扎拉嘎胡的《红路》、乌兰巴干的《草原烽火》、其木德道尔吉的《西拉木伦河的浪涛》等一系列优秀中、长篇小说问世。这些作品,不仅生动地反映了那峥嵘岁月中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同时,也向世人宣示,内蒙古的小说创作队伍成熟了,他们有了一批标志性的成果。当然,随着政治对文艺的要求日益强化,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高潮的掀起,合作化、公社化等一个个重大事件的发生,取材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反映新旧思想、新旧观念和先进与落后的矛盾冲突的小说作品始终成为那个时代的主打产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尽管用今天的眼光审视当时的作品,不免会感到些许遗憾,但一批让历史铭记的优秀作品的诞生,同样也是无可辩驳的。
正当内蒙古的广大小说作家摩拳擦掌,要把他们久蓄于心中的生活素材和创作激情诉诸笔端的时候,风云突变,“左”的路线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文艺大权被林彪、江青一伙把持,“十年动乱”开始了。于是,文学园地百花凋零,一片萧条。尽管到了20世纪70年代中期,出现了《阿力玛斯之歌》(冯苓植)、《边城风雪》(张长弓、郑士谦)、《铁骑》(照日格巴图)、《草原的早晨》(扎拉嘎胡)、《龙泽》(王岚)等作品,并且这些作品是十年“文革”后期小说创作难得的收获,但总体上看这些作品都存在着那个时代很难避免的局限性,其思想性、艺术性难以同作者在宽松环境下的正常创作同日而语。不过,这些作品还是具有一定的认识价值,更表现出了这些作家在思想禁锢的狭小空间内,依然坚持创作的顽强精神。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万物复苏,一个充满希望、充满活力的新时代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内蒙古的小说创作也迎来了全新的发展机遇期。特别是进入20世纪80年代以来,形成了一支以蒙古族作家为主体,包括汉、回、满、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等少数民族作家组成的多民族、多梯队的创作队伍。新时期伊始,文坛上最活跃的还是那些20世纪五六十年代成长、成熟起来,经过“十年动乱”的劫难而“复活”的作家群,如玛拉沁夫、敖德斯尔、扎拉嘎胡、朋斯克、葛日乐朝克图、达瓦敖斯尔、冯国仁、杨平等。他们依然是当时内蒙古文坛上的中坚。人们不会忘记《第一道曙光》(玛拉沁夫)、《长夜》(朋斯克)、《含泪的笑声》(敖德斯尔)、《黎明前》(云照光)、《桑如布一家》(葛日乐朝克图)、《草原上有座小屋》(冯国仁)、《三十年的爱与恨》(扎拉嘎胡)等清算林彪、“四人帮”的滔天罪行,擂起解放思想的战鼓,提出或触及一个个严峻的社会问题,扩大文学视野和表现力的佳作。
第二梯队是由那些20世纪60年代初登上文坛,80年代时正当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作家队伍。杨啸、张长弓、冯苓植、王浙成、温小钰、莫·阿斯尔、齐·敖特根其木格等作家,以他们敏锐的洞察力、澎湃的创作激情、勇于开拓的探索精神很快赢得了广大读者。《漠南魂》《黑玫瑰》(张长弓)、《驼峰上的爱》(冯苓植)、《土壤》《苦夏》《别了,蒺藜》(王浙成、温小钰)、《药引子》《白鬐乌骓》《煴火》(莫·阿斯尔)等作品都是当时极具影响力的佳作。
第三梯队,当是那些改革开放初期崭露头角,很快以其实力得到读者认可的作家群体。这是一支灿若星辰,风华正茂,给内蒙古小说领域带来全新气象的创作队伍。用汉文创作的有哈斯乌拉、乌热尔图、白雪林、佳峻、甫澜涛、肖亦农、江浩……用蒙古文创作的有力格登、苏尔塔拉图、巴德巴、巴图孟和、布和德力格尔、赛音巴雅尔、乌雅泰、阿云嘎、满都麦、布仁特古斯、莫·哈斯巴根、额敦仓布、嘎·希儒加措、额尔顿扎布……哪怕是他们每个人的代表作,我们也无法在这篇短文中一一列出。然而,出自他们笔下的诸如《虔诚者的遗嘱》(哈斯乌拉)、《七岔犄角的公鹿》(乌热尔图)、《蓝幽幽的峡谷》(白雪林)等作品,不仅在区内而且在全国也有相当影响。《第三行星的宣言》(力格登)、《僧俗人间》(阿云嘎)、《辽阔的杭爱》(布仁特古斯)、《扎萨克盆地》(莫·哈斯巴根)、《青青群山》(布和德力格尔)、《三重祈祷》(满都麦)、《人骨崖》(嘎·希儒加措)等大量蒙古文作品在国内八省区乃至蒙古国赢得了广泛赞誉。据粗略统计,从20世纪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末,蒙古文长篇小说不下百余部、中篇小说可达数百部,可见这一时期创作势头的旺盛。
正当这批文学素养较高、思想敏锐、才情并茂的实力派作家队伍采摘丰收果实的时候,又一支新生代的作家群体不容置疑地崛起了。他们成长在一个新时代,接受新文化的熏陶,有着鲜明的时代精神、现代意识,有着全新的艺术追求、审美理想。或许他们走上文坛的那一刻,就已经决意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在现代小说艺术高地上树起自己那一面旗帜,他们最不愿意步别人的后尘,个性化和多元化、创新和开拓成了他们最显著的特征。路远、黄薇、季华、桑苗、吕斌、海泉、敖·奇达布日、萨娜、哈斯巴特尔、乌力吉布林……以及比他们更年轻、更富有挑战精神和叛逆精神的一大批文学新秀,他们少有“正统”的观念,往往被视为“另类”而遭质疑;他们把艺术个性、独特感悟看得比“经典”和“完美”更重要;他们已经不满足于“文学的”精雕细刻,倒是更加青睐“文化的”厚重与自然。可是,谁又能说今天的“另类”就不能成为明天的正统,现在的稚拙就不能铸就将来的经典呢!他们,应该是希望……
是的,半个多世纪以来,内蒙古的小说创作就是在希望中变为现实,在现实中再度孕育希望,朝着她矢志不渝的目标,身后留下一阵阵燃烧的激情和草原的芳香,把那浩荡的、火热的、有时或许沉重的生活都化为永恒,一路走来……
网页编辑:李萨日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