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族建国前早期文学尚处在较原始状态,大多为口头文学,其内容不外分为“祈禳”和“恐怖”,由祈禳分解出“迎神”和“赞词”。表现对大自然的恐怖、崇拜和信仰。仅以萨满神歌《世界的末日》为例:不久,燃烧起来——黑色的土,民众的尸体倒毙处处。河川掀起了血波,山岳回旋不住,岩石飞堕——轰!轰!天空威
胁的踯躅,大海耸起了狂涛,海底出现了——到处。[1]
这首口头创作,实在令人恐怖。
从《巫歌》发展为《民谣》、《诅咒词》、《解纷歌》和各种各样的《自度歌》,这是女真本民族文学发展的径路。
据《金史·谢里忽传》载:国俗,有被杀者,必使巫觋以诅祝杀之者,乃系刃于杖端与众至其家,歌而诅之曰:‘取尔一角指天,一角指地之牛,无名之马,向之则华面,背之则白尾,横视之则有左右翼者。’其声哀切凄婉,若蒿里之音。既而以刃划地,劫取畜产财物而还。其家一经诅祝,家道辄败。
这里所记的《诅咒歌》,是萨满(即巫觋)假恶魔之需索而将杀人者之“畜产财物”劫走,这实际是女真早期部落中对杀人者的一种公开的群众性惩罚,故称之为国俗。这种《诅咒歌》很可能有固定的形式和内容。从汉译的歌辞中,尚可看出它是押头韵的女真民族形式的歌谣。
随着女真社会的发展,人事日益复杂,便渐渐地产生了《自度歌》。所谓《自度歌》(有时也称《自度曲》),是为应付当前情况,自编内容的一种女真民歌,如《金史·景祖昭肃皇后唐括氏传》所记唐括氏用《解纷歌》“亲解”了一场纷争和战斗。这种《解纷歌》虽已失传,但它是从《巫歌》进一步发展而来的民间文学还是可以肯定的。其内容已不囿于旧的套子,而具有很大的灵活性。其内容已从《巫歌》、《诅咒歌》等纯宗教的内容进而演变为纯政治的内容了。这种歌发展下去,实与世宗完颜雍所唱的《本曲》相衔接,已经没有任何宗教的气息了。这是女真口头文学的一个进步。
女真的民谣,在跋黑反劾里钵、颇剌淑时,女真部落中曾流传过这样的民谣:欲生,则附于跋黑;欲死,则附于劾里钵·颇剌淑。
(《金史·跋黑传》)这首民谣政治色彩更加鲜明,内容直截了当,充分反映出女真族社会的纯朴气息。更值得注意的是女真的《童谣》和《自度歌》、《巫歌》等一样,都是从女真语译成汉语保存下来的。但它不押尾韵,而是押头韵的。据金启肒先生考证,按女真语序,此民谣,“生”(女真语为“半的孩”)、跋黑、死(女真语为“卜车黑”)、劾里钵四个词居于四句之首。“半的黑”与“跋黑”,“卜车黑”与“劾里钵”,都协音,故知其系押头韵。
总之,女真人以女真语唱出的《巫歌》、《诅咒歌》、《自度歌》,以至流传的《民谣》、《童谣》等这些女真民间的口头文学,正在伴随着女真社会的发展,也向前发展着,其明显特征是从宗教色彩很浓的原始民歌,向带有政治性的民歌、民谣过渡。就在这个当儿,突然受到熙宗、海陵所提倡的汉族文学的影响,女真口头文学遂在女真社会上层失去了应有的地位,只能在女真老人和下层女真人中还保持着不致失传。直到二十多年以后,海陵遇弑,世宗重新提倡女真文化时,《巫歌》、《自度歌》才得以复苏,并发展成为世宗和女真贵族所唱的《本曲》了。
世宗在大定二十五年(1185年)五月,于金上京的皇极殿宴会宗室、宗妇,在宴会当中宗室妇女及群臣、故老以次起舞、进酒,这纯是女真风俗。世宗见数月来,未有一人歌《本曲》者,愿为大家歌之。他“自歌其词,道王业之艰难,及继述之不易。至慨想祖宗,宛然如睹,慷慨悲激,不能成声。歌毕,泣下……于是,诸夫人更歌《本曲》,如私家之会,既醉,上复续调,至一鼓乃罢”(《金史·世宗纪》下)。世宗所唱的《本曲》原是女真歌词,《金史·乐志》上所载《本朝乐曲》已译为汉文:欤我祖,至矣武元。诞膺明命,功光于天。拯溺救焚,深根固蒂,克开我后,传福万世。无何海陵,淫昏多罪。反易天道,荼毒海内。自昔肇基,至于继体。积累之业,沦胥且坠。望戴所归,不谋同意。宗庙至重,人心难拒。勉副乐推,肆予嗣绪。二十四年,兢业万几。亿兆庶姓,怀保安绥。国家闲暇,廓然无事。乃眷上都,与帝之第。属兹来游,恻然予恩。风物减耗,殆非昔时。于乡于里,皆非初始。虽非初始,朕自乐此。虽非昔时,朕无异视。瞻恋慨想,祖宗旧宇。属属音容,宛然如睹。童嬉孺慕,历历其处。壮岁经行,恍然如故。旧年从游,依稀如昨。欢诚契阔,旦暮之若。于嗟阔别兮,云胡不乐。
这首《本曲》被译成汉文保存了下来,完全失去了女真歌纯朴的味道,勉强地被凑成四字一句的汉文古民歌体颂词,确是十分可惜的事。由此可见,女真口头文学是从11世纪前就有了萨满《巫歌》,发展到12世纪中的《自度歌》,再发展到12世纪末的《本曲》(实际上是内容复杂的《自度歌》),然后便缓慢地衰落下去。金亡以后则片段的保留在《元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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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转引自金启肒《沈水集》,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2年12月版,《论金代的女真文学》,第120~1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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