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满洲族的民间信仰便是原始的多神教萨满教,后来也有人信仰佛教、道教和基督教。不过,一般民间多以信仰萨满教为主。
萨满教本来是阿尔泰语系各族的一种共同的信仰,崇拜自然万物,将天神视为至尊,并崇拜祖先,同时也祭星、祭山神、祭貂神等动物神灵。所谓“礼神为先,敬祖为大”,
表明祭天、祭祖先神的仪式尤为隆重。萨满的主要职能便是进行祭祀,包括祭天、祭神、野祭和家祭等。从祭祀的类型来分,朝廷和民间有别。朝廷指皇宫中的祭祀,分为“公祭”和“私祭”。诸如“元旦拜天”、“出征凯旋”等要举行隆重的“堂子祭”,这属于国家大典,皇帝必须亲祭,此为“公祭”;而平常的祭祀,诸如“月祭”、“马祭”、“杆祭”等,此为皇室和皇帝个人的祭典,称为“私祭”。
在民间的祭祀中,又分“常祭”和“临时祭”。常祭中最隆重的祭祀是大祭,又称为“家祭”或“年祭”。一般这一祭祀的时间是在每年新谷登场以后,或在春秋两季。而“临时祭”是指家中遇有大事或添人进口等。在萨满祭祀中,主要祭祀是家祭,即祭祀祖先(图1)。又分为户内祭和户外祭。户内祭又称内祭,多在秋冬时进行,冬季为大祭,秋季为小祭。祭祀中有各种程序并有各种祭器。一般在满洲族人家正房西炕墙上供奉祖宗板子、祖宗神盒和各种祭器。祭祀时将祖宗盒子置放在神龛之中,由萨满主祭,献供物,诵读颂词等。这种祭祀又分朝祭、夕祭和背灯祭。其中背灯祭最为神秘而严肃,祭祀多在子夜时分,要门窗紧闭,熄灭灯火不许嘈杂,除萨满和户主人外,其他人不许进入室内,外人更不能接近。背灯祭很神秘,据说祭祀的是女神,祭祀时将祖宗盒子内的裸形祖宗神偶取出(称“请出”),短时祭毕再放回原处(称“请回”),然后再点灯光、开启门户,以表示对祖先的崇敬。户外祭主要在庭院内进行,又称“杆祭”,通常是在正房左前方(即东南角)置3米高的木杆满语称“索罗杆子”,又叫“神杆”,是神树的象征,成为传统的祭神场所,在这里宰牲祭天祭祖。而全族之祭也多半选定于一家之内进行。
图1 满族萨满家祭场面
关于满洲族的家祭,在一些地方志中,如《宁安县志》、《瑷珲县志》、《呼兰府志》、《双城县志》、《龙城旧闻》等志书中均有记载,以《呼兰府志》为例,可见满洲族祭祖、祭天、祭星、背灯祭等祭祀仪式之一般情形:“满洲家祭,预诹吉日,是日黎明,恭迎祖宗匣于前,祭祀者之家,祭器有哈马刀、轰务、抬鼓、单环鼓、札板、裙子、盅匙等碗碟、几架、槽盆诸类。(图16-4)是日,同族咸莅襄助祭礼祀。正堂西房炕上,设几安架,恭悬先像。”
家萨满二人捧香碟,烧年期香讫。萨满系腰铃,持哈马刀,族人击单环鼓。童男二人,击札板相与乐神,萨满歌乐三章,每章毕,主祭、助祭者、咸行叩首礼。礼毕,乃宰豕去皮、拆为十一件,熟而荐之,盛以槽盆,萨满手摇轰务,歌乐词三章,主祭助祭者行礼如前,朝祭讫,食福胙,亲友毕至。方盘代几,实肉其中,盆下借以油纸,不设几案。”从中不难看出,满洲族祭祖先是极其虔诚的,吃祭肉而不设几案,这正是体现了原始野祭遗风的痕迹。在萨满祭祀中还有“堂子祭”,也称“祭堂子”,所谓“堂子”是指用以祭天的神庙。早在努尔哈赤起兵创业初期,来访的朝鲜人曾于佛阿拉时见到过这类建筑,记作“祭天祠堂”。[1]
天命年间,来访的朝鲜人又在赫图阿拉见到这种堂宇,记作“礼天之所”,[2]
所指均是堂子。努尔哈赤为了祭天神,在宫廷中建“堂子”立杆祭天。据震钧《天咫偶闻》记载:“堂子,在东长安门外,翰林院之东,即古之国社也,所以祀土谷而请神衬焉。中植神杆以为社主,诸王亦皆有陪祭之位。神杆,即‘大社惟松,东社惟柏’之制”,“堂子墙外松柏成林,满人欲请神杆者,具呈礼部,任择其一而仍以稚者补之”。这里所见到的“堂子”乃是清朝成为定制的皇家祭天之所在,那时由于封建社会的等级森严,私家是不许建“堂子”的。据清代官书所载,清入关前满洲族最高统治者每逢出征、凯旋等重大举动及元旦时,都要前往祭天,王公大臣们陪祭,是为堂子祭。虽不见平民参与的记录,不过,最初平民很可能也参与此祭。但到后来,尤其是清入关之后的祭堂子,只在元旦之晨进行,说明此祭已完全由清朝皇帝所垄断。陪祭只有宗室王公及满洲一品文武官员以上的少数人,更为神秘化了,成为制度,贯串于有清一代。[3]
图2 萨满神具(神帽、铜铃、铜镜)
在满洲族的祭祀中,萨满是特殊的侍神者,是神化了的人,由他来沟通人与神的关系,由他以神的面貌出现,宣布神话、神训,传达神的意志,俗称“下神”。清人何秋涛《朔方备乘》载:满洲族“除神之巫曰萨麻(满),帽如兜鍪,缘檐重五色缯条,长蔽面,缯外悬二小镜如目状,著绦布裙,鼓声阗然,应节而舞”。跳神时主人之家邀请萨满,萨满应邀来后要脱帽向主人家神座前叩首,然后边诵边舞。在《清朝野史大观》一书中对萨满跳神情形便有这般的描述:“萨满诵祝文,旋诵旋跳”、“其鼓别有手鼓架鼓,俱系主家自击,紧缓一以萨吗鼓声为应。萨吗诵祝至紧处,则若癫若狂,若以为神之将来也。诵愈急,跳愈甚,铃声愈急,众鼓轰然矣。少顷,祝将毕,萨吗复若昏若醉,若神之已至,凭其体也”。一般说来,萨满也很讲究舞姿,其诵舞婆娑,意在娱神,在满洲族的祭祀中,萨满乃是颂神的主角。此外,萨满往往还能解梦、占卜、医病、预言吉凶祸福,乃至排纷解难,指点行止等。故萨满多由族姓中具有广博知识、多方面本领、有权威、有组织才能、能说会道者充当之。满洲族信仰习俗中,“换锁(索)”祭祀仪式,也颇有民族特色(图3)。据《清朝野史大观》载:“祭之第三日换锁(索),换锁(索)者,换童男女脖上所戴之旧锁(索)也。其锁(索)以线为之。旧礼,
生人后,乞线于亲戚家为之作锁(索),今不复乞线,但自买线为之。线作蓝白二色,亦有用红黄者,聚为粗线作圈,线头被处结一疙瘩,结处剪小绸三块缝其上。旧例,上次祭时所戴,必至下次祭时始换之。今多只戴三日,即取而藏之,下次祭时再带之以俟换。其换锁(索)之仪,用箭一枝,搭叩处系以细麻及新锁,院中神杆旁,别置小杆,杆上扎柳枝一束,柳上剪白纸,作垂绥二以系之。神座木板前有一钉,用黄绒绳一条,其绳极长,一端排于钉上,一端牵于门外,系之柳枝上,令带锁(索)者群聚围坐一处,主祭者持箭以麻缕新锁(索)绕于香烟上,然后取一细缕缚于戴锁(索)者之怀,置己编,复绕于烟,每绕一道,怀麻缕一度,如是者三,然后换新锁(索)。其旧锁(索)即系于所牵之黄绳上。自清初以来,所易者均在,若有以年久朽坏者,始取而焚之神座前。平时每挂一黄布袋,即用以贮黄绳者也。当祭时开袋取绳,祭毕仍贮之,悬于神前,其带锁(索)男子至受室,女子至于归后始止。每换锁(索)时,有祭品一度,撒供,即置于带锁(索)者围坐处,群争攫食,盖受福之意也。”据研究认为,这一信仰习俗是源于生殖崇拜。满[HJ]洲族有信仰、崇尚柳的信仰习俗,有“人源于柳”之说,认为柳叶形状如女阴,这是远古生殖崇拜的遗俗。如宁安赵氏家族“挂锁”仪式是在庭院中插柳枝,锁绳由祖宗板牵至柳树上;吉林珲春一带的满洲族,在祭天祭祖时,要在山坡或野外举行,要以柳树为神位,装锁绳的黄布口袋被称为“妈妈口袋”,其寓意都是祈望子孙兴旺,代代繁衍不息。[4]
图3 满族换索仪式
应该指出的是,萨满教始终未脱离原始信仰状态,一直是一个不完备、不完整的宗教,它只停留于对天、对神灵、对祖先、对英雄,以及对自然界的泛神崇拜状态。它始终没有产生出自己系统的宗教理论、自己的教义、教规、教法。它没有宗教的组织,没有自己崇拜的单一的神,更没有自己的教祖。虽然它有各种祭祀活动,但也多是在较原始信仰状态下的简单重复。而意味深长的是清入关后不久,萨满祭祀的朝祭中的神袛,竟又加入了释迦牟尼(如来佛)、观世音菩萨及关圣帝君,表明它受佛教、道教影响的痕迹,而越发反映出它的幼稚。因而,从严格意义上说,萨满教并不具备宗教所应具备的条件,只能说它是一种长久保留下来的信仰风俗。正如《清史稿》所述:“跳神之举清初盛行,其诵祝辞者曰萨吗,迄嘉庆时,罕用萨满跳神者,然其祭固未尝废也”(《清史稿·礼四》)。随着满洲族文化水平的提高,信奉萨满的人已越来越少,因而萨满教发展到清末,除了有祭祀祖先和比较偏僻地区用以跳神治病之外,它几乎已是被淡忘了的“宗教”。[5]
注文:
[1] 申忠一:《建州纪闻图记》。
[2] 李民:《建州闻见录》。
[3] 张玉兴:《满族文化》,《中国古代北方民族文化史·民族文化卷》,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3年8月版,第749~750页。
[4] 王肯等:《东北俗文化史》第六章:东北信仰习俗,春风文艺出版社1992年7月版,第521页。
[5] 张玉兴:《满族文化》,《中国古代北方民族文化史·民族文化卷》,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3年8月版,第751页。
网页编辑:邵宝华
内容把关:白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