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匈奴民歌
匈奴虽没有文学,但民歌却优美动人。《史记·匈奴列传》“索隐”引《西河旧事》云:祁连山在张掖、酒泉二郡界上,东西200余里,南北亦百里,生长松柏等木材,水草丰盛,冬温夏凉,宜于畜牧。匈奴失此二山(还有燕支山),乃歌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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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这是匈奴在公元前121年(汉武帝元狩二年)被汉击败、失去祁连山和燕支山(二山俱在今甘肃河西走廊;燕支山或作焉支山)之后,民间流行的一首口头歌曲。这首民歌的主题思想,鲜明地反映了匈奴人对于他们的统治者所发动的对邻族的掠夺战争及其招致失败所造成的经济萎缩和政治势力衰落,表示无限感慨。情调虽然有些低沉,但它的内容却具有十分浓厚的游牧民族的色彩及与现实生活密切结合的特点。这个特点充分说明,民歌作为匈奴人的观念形态的一种表现,不能不把他们在经济、政治生活中的感受反映出来。
这首民歌把“燕支山”与“嫁妇无颜色”联系在一起,是有深意的。因为燕支山之燕支,亦即胭脂,是同音同义之词。匈奴人叫妻作阏氏(音烟支),而燕支(胭脂)则是匈奴妇女用“红蓝”花染粉为面饰以美容者,俗谓之燕支粉(胭脂粉)。以歌借音寓意,以燕支山比做阏氏和胭脂,意思是说,匈奴失去了燕支山,也就等于匈奴妇女失去了胭脂,不能成为美貌的阏氏一样;以“嫁妇无颜色”比做匈奴对邻族无声誉和无威望。取材巧妙,含义深远,可见创作者的匠心独出。可惜匈奴人留下的民歌不多,这是硕果仅存的一首了。
1983年,《民族研究》第1期发表一篇题为《“匈奴歌”新议》的文章,对《西河旧事》所载这首匈奴民歌提出了“新议”,也就是对这首民歌是否真属匈奴人之歌表示怀疑。文中认为:(1)这首歌被称为匈奴人所唱,恐怕是来自河西走廊的传闻;这首歌应该说是河西走廊一带“杂胡”人之歌。(2)《西河旧事》所载这首歌的歌词与宋人郭茂倩编《乐府诗集》(卷八四)及其他后人收录这首歌的歌词内容并不一致,故孰真孰假,孰为原作,无法辨认。(3)祁连、燕支二山一带地区原来就不是匈奴人的领地,汉将霍去病进兵时,那里已经没有匈奴人了。匈奴人既不在那里驻牧,则失与不失,与匈奴人何干?又有何痛惜可言?(4)当时祁连、燕支二山一带为月氏和小月氏之地,故这首民歌也可以说是“杂胡”月氏和小月氏之歌。(5)文中对于燕支山是否盛产“红蓝”花及匈奴妇女是否有涂抹胭脂的习惯也表示怀疑,并引《中华古今记》说胭脂产于燕地(今河北省一带),不产于河西走廊。随后作者又认为可以抛开对这首匈奴民歌的质疑,论定它的确为匈奴人所唱的论据,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作者引用唐代诗人李白《塞上曲》“命将征西极,横行阴山侧;燕支落汉家,妇女无花色”的诗句,去证明匈奴民歌中所说的祁连、燕支二山并非指河西走廊的祁连、燕支二山,实乃指今内蒙古的阴山。作者还从语言学的角度论证阴山即祁连山。作者说:祁连为广漠、寥廓之义,《敕勒歌》中的“敕勒川,阴山下”的“敕勒”,实际上就是“祁连”二字的音讹;燕支(阏氏)意为母亲,故燕支山即母亲之山。晋人习凿齿注《史记·匈奴列传》,谓“匈奴人名妻为阏氏,言其可爱如胭脂”,只是一己之附会。最后,作者根据他个人自己的理解,把这首匈奴民歌用汉语译出如下:
“夺去我们广阔的阴山之野,
我们的牲畜没有地方放牧了;
夺去我们母亲似的阴山之野,
妇女们悲痛地失去了美貌。”
以上“新议”是否能够成立,可以“百家争鸣”,各抒己见。只有文末一段,把汉武帝反击匈奴奴隶主侵扰势力的入侵而发动积极性的防御战争说成是使“匈奴人灾祸横来,生活步入了可悲的经历,而《匈奴歌》正是这种经历的真实纪录”的说法,则必须特别辩明。因为作者把汉匈战争双方的正义性和非正义性,是非不分地混淆在一起了;而且匈奴人步入可悲经历的“祸根”究竟来自何方,文中也没有运用阶级观点去进行分析。
实习编辑:小红
内容把关:白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