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末年,江西崛起了一个以振兴古文传统为己任的文学团体“豫章社”。它的主要成员是章世纯、陈际泰、罗万藻和艾南英,因为他们都是临川人,所以又称“临川四名士”。此外,他们四人又都是八股高手,擅长制艺之文,所以在当时文坛上声名鹊起,文学史上习惯将他们称为“江右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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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世纯(约1575—1644年),字大力,明熹宗天启元年(1621年)举乡试,授翰林孔目,一时名动京城。不过,这时他快50岁了。此后仕途并不太顺利,至崇祯末年他70岁时,才就任柳州知府。但接踵而来的是明朝灭亡、清军入关。他忧于国事、悲愤成疾,在柳州任上抑郁而死。除诸多经学著作外,他另有诗文集《章柳州集》4卷。
陈际泰(1567—1641年),字大士,其父母曾流寓福建汀州。陈际泰出生于汀州,成年后返回临川。在四人中,陈际泰一生最为坎坷。他父亲是位农民,家贫如洗。他自小便随父躬耕田间,既不能上学,也无书可读,只好求借于人,终于自学成才。回临川后,在“豫章社”中是才华横溢的作家之一。但一直到崇祯七年(1634年)他68岁时才中进士。崇祯十四年(1641年),他奉命护送已故丞相薛国用灵柩南归时,在途中染病去世。他除经学著作外,有《太乙山房集》14卷传世。
罗万藻(?—1647年),字文止。幼年曾师从著名戏剧家汤显祖。明熹宗天启七年(1627年)中举。崇祯年间,他一直拒不出仕。他生活于明清嬗代的动乱年代里,面对腐败的朝政,他满怀悲愤,但又深感回天无力。他又是一位有很强烈的民族意识的文人,和当时许多爱国文士一样,不肯臣服于清廷。所以清兵入关之后,他一反不肯出仕的态度,历仕南明福王、唐王两朝,先任福建上杭知县,唐王在福州称帝之后,又任礼部主事。唐王政权倾覆后一年,他的好友艾南英去世,他悲痛不已,为之料理后事。数月之后,自己也在忧愤中去世。有《此观堂集》6卷,存目于《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
四人中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是艾南英。艾南英(1583—1646年),字千子,号天佣子。他7岁能文,成年后入国子学为诸生,天启四年(1624年)他42岁时才中举人。当时权奸魏忠贤把持朝政,朝野共愤。艾南英在对策中隐含有讥刺魏忠贤的话,魏忠贤罚艾南英3科(计9年)不得参加会考。一直到崇祯帝即位,铲除魏忠贤阉党,才得以恢复考试资格,但他终究没有能够中进士。他生当明末,愤世嫉俗,往往得罪权贵,这是他仕途偃蹇的主要原因。明朝灭亡,继而清兵入关,江西也陷落,他前往福建投奔南明唐王,效当年文天祥勤王之举,被授予兵部主事之职,不久改迁御史。但唐王很快被清兵灭亡,艾南英则于唐王政权灭亡的第二年(1646年)卒于福建延平,遗嘱不葬清朝之地。他的朋友罗万藻为他料理丧事,遵照他的遗愿,将他悬棺树上。有《天佣子集》10卷传世。
章、陈、罗、艾都是时文高手,这是他们蜚声文坛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公正地说,他们的成就还是在倡导质朴高古的唐宋古文这一方面。明代是个复古思潮泛滥成灾的时代,尤其是“前后七子”所谓“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复古主张更把诗文创作引向了模拟剽窃的泥坑。公安派、唐宋派又在反复古的斗争中崛起,但公安末流又走向了俚俗与滑易。于是又有竟陵派起来矫正其流弊,以幽深奇峭之文来纠正公安的滑易。与此同时,科场中的制艺之文,其形式也僵化已极。因此,无论古文还是时文,都使创作路子越走越窄。所以,到明末清初,文坛上便开始对明代几百年间的门户之争进行认真的反思和总结,而总体倾向是回归唐宋古文的正统。钱谦益、侯方域、黄宗羲、王夫之等便是这一反思与总结中的代表性人物。这一倾向发展到清初,又合乎了当时思想规范化的进程,因而也为新兴的清王朝所接受,并成为桐城派文论与创作的历史前孕。
章、陈、罗、艾也是这一反思与总结中的代表人物,只不过在成就上、名气上比钱谦益他们略逊一筹罢了。如果说还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章、陈、罗、艾相对集中于论文而不大涉及于诗而已。四家中,又以艾南英最有代表性。他附和钱谦益的观点,强调学养对创作的决定作用。他猛烈批评“后七子”及七子之流亚,反对“文必秦汉”,也反对七子流亚的因袭六朝,追求骈俪的工整与华丽,追求魏晋的玄风。他选编历代古文、诗歌,编为《历代诗文选》和《皇明古文定》(均未刊印),作为后人学习的范本;又选编了《文剿》、《文妖》、《文腐》、《文冤》、《文戏》五书,从反面给后学以垂训,使人知道对这些影响文章质量的倾向与态度应如何避忌。这种思想归纳起来,大致可分为两个方面:他反对取法六朝骈俪的浮艳,重在强调文章要“雅”;反对取法秦汉古文的艰涩聱牙,重在追求“洁”。虽未公开以“雅洁”相标榜,但其实已成了桐城派宗祖戴名世、方苞“雅洁”理论的先声了。
章、陈、罗、艾四家的创作风格大体相似,都是规摹唐宋古文,尤其是学欧阳修、曾巩的委婉纡徐,详尽细密,层次井然。但相互间又略有不同。其中,章世纯多少受了一些公安派的影响,文中时时流露出对机趣的追求。罗万藻的文境幽深奇峭,颇类似竟陵派的文风。陈际泰风格比较多样化,或委婉缜密,或苍凉古朴,不太拘挚于一种风格。艾南英则明显地学欧、曾的委婉,而杂以韩、苏的奔放。所以清人易学实《天佣子集序》说:“先生之文博大谨严,兼永叔、子固之长。”又说他:“长篇大论,每如江河泻地。即略行数行,亦五岳峙荒,碣石横流,而未尝无逶迤参差之致。”这也是他成就高出其余三家的主要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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