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门”与大家族
“义门”是朝廷旌表的特出家族,是唐宋时代庶族地主的典型代表者。他们同财共居,崇尚孝悌,厉行家法,兴办书院,热心科举,团聚数百上千的家族成员,生活在封建伦理道德的范围之内,成为朝廷的坚固基石。江州德化(今九江市)许祚,八世同居。洪
州奉新胡仲尧,累世聚居,办华林书院教育子弟,也“延纳四方游学之士”。南康军建昌(今永修县)洪文抚,六世义居,室无异爨,建雷湖书院“招来学者”。尤为著称的是,江州德安县陈氏、抚州金溪县陆氏。陈氏实行家族共财同居,始自唐晚期,至南唐旌表为“义门”,至北宋中期已三千余人,他们“室无私财,厨无异爨”,谨守家法,耕读并举。所办东佳书堂,培养了大批本族子弟和江南士人。其家法内容完备,务实认真,对掌权者要求才德兼备,对普通成员注重待遇均等。治家的信条是“家严三尺法,官省五条刑”,有效地行使基层政权的社会管理职能。
耕织结合的自然经济是“义门”共居的基础,他们在市场贸易活动的冲击下,尤其是科举入仕成员的示范,同财共居的特征淡化而至消失。金溪陆氏是蜕变中的“义门”范例。陆家务农、开药店、读书中举三位一体,俱有显著成效。陆家水稻亩产高出别处二三倍,药店利润丰厚生意隆盛,官虽小而学术为一代宗师。其共财“义居”仅只大锅吃饭,蔬肉却小家自办。允许蓄积私财,役使婢仆,但是早晚聚会,唱念训词,警告众人不许“经营太甚违天命”。私有制与发展个体的冲击力,必将使“义门”瓦解,然而宗法与伦理观念的支配,理学原则的强制约束,使陆九渊家族维持着共居外壳,并获得“义门”荣誉。
“义门”家族的周围,更多的是一般富豪,其中不乏鱼肉乡民、藐视法规的恶霸劣绅。朝廷旌表“义门”的意图,即在使更多的豪绅奉公守法,绥服乡民。理学家顺应这个社会要求,殚精竭虑宣扬忠孝仁义,消除对封建统治不利的意识,“破心中贼”。但这是很难的。从陆九渊到王守仁,以及泰州学派的思想家们,都矢志实践孔孟说教,在修身齐家上面下功夫。这中间的乐安流坑董氏家族,是又一个典型例证。
董氏从五代迁入流坑,耕读传家,培育出大批科举人才。南宋时传承陆学,不实行家族共财,却各房子孙居住一村。元明以后,人丁多而田地不足,遂转营山林,做木材生意,有了“商贾射利四方”的风气。为求垄断山林与航道权利,特别看重以宗族合力与人竞争。而这就要求有很强的宗族凝聚力,于是精心筹谋宗族的整合建设。董燧应运而生。他是流坑的王学思想家,与王艮、邹守益、聂豹、罗洪先等王学大师有亲密师友情谊。他在家乡组织讲学,传播孔孟之说与阳明良知之学,以礼教约束族人,并制订《董氏大宗祠祠规》,编纂族谱,重建祠堂,规划流坑村庄建筑,强化家族管事班底。族长、宗子、族宦等120余名“族彦”构成统治层,轮流管事,对不遵命的族人轻者究以宗法,重者惩以官法。尤其是对下层族众和佃仆,“倘有越理生事,无礼于本宗,得罪于亲戚……务须惩治”[1]。就这样将几百户贫富悬殊的董姓族人,紧紧结集在族权与宗法统治之下,将家族与社区管理融和为一,成为明清官府的强力支柱。董氏家族的宗法与社会职能,直到20世纪中期才宣告终结。
注解:
[1] 《董氏大宗祠祠规》,转引自《千古一村》第361页,江西人民出版社1997年5月版。
实习编辑 白文军 海丽苏
内容把关 白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