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1021—1085年),字介甫,临川人。累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宰相,政治改革家,宋学的杰出代表者。他经邦治国的才干,得益于学术上能博采兼收,突破门户局限,有开阔视野、解放思想的理论勇气。他精通儒学,又不局限于儒经,能
够泛滥于诸子百家。他说:
世之不见全经久矣。读经而已,则不足以知经。故某自百家诸子之书,至于难经、素问、本草诸小说,无所不读。农夫女工,无所不问。然后于经为能知其大体而无疑。……子固视吾所知为尚可以异学乱之者乎?非知我也。方今乱俗不在于佛,乃在于学士大夫沉没利欲,以言相尚,不知自治而已。①
王安石
王安石手迹
读百家书,求教于农工,都是为把握儒经“大体”,获得经世致用的本领。为此,一要学得经典的义理,摆脱章句训诂的束缚;二要广博地求学,并不耻于向农夫女工求教。王安石告诉人们说:闽人石仲卿“于进士中名知经,往往脱传注而得经所以云之意”②。他自己更是力求如此,对于“先儒传注一切废不用”,独立思考,阐发诸经的义理内涵。他的主张是:“善学者,读其书唯理之求。有合吾心者,则樵牧之言犹不废;言而无理,周、孔所不敢从。”③探求义理,要有睿智,要有勇气,不能盲从迷信,必须善于抉择。王安石与吕惠卿、王雱等合作撰著《周礼义》、《诗义》、《书义》即简称的《三经新义》,是其尽力揭示经籍“微言奥义”的明证。他在《周礼义序》中说:
自周之衰以至于今,历岁千数百矣,太平之遗迹扫荡几尽,学者所见无复全经。于是时也,乃欲训而发之,臣诚不自揆,然知其难也。以训而发之之为难,则又以知夫立政造事、追而复之之为难……臣诚不自揆,妄以为庶几焉,故遂昧冒自竭,而忘其材之弗及也。④
对儒经的义蕴“训而发之”很难,要用以“立政造事”,即用以指导现时的政治就更难,而王安石自己竭尽才力做这件难事,足见他通经致用的坚强决心。在《诗义序》、《书义序》中,王安石分别点出《诗经》的主旨是“上通乎道德,下止乎礼义”;读《尚书》则是要“操之以验物,考之以决事”。由此可见,他阐发这些经籍义理,是要人懂得儒经大体,并据以实践“立政造事”。
王安石清楚地认识到,只读儒经,不看诸子百家,就不可能触类旁通,相互启发,取长补短,最终掌握不了儒经的“大体”。熙宁五年(1072年)五月,宋神宗和王安石等大臣谈论太学考试的事情,王安石坦率地说:“臣观佛书,乃与经合,盖理如此,则虽相去远,其合犹符节也。……臣愚以为,苟合于理,虽鬼神异趣,要无以易。上曰:诚如此。”⑤他在自己的文章中也申述了相同的观点,如《涟水军淳化院经藏记》说:“道之不一久矣”,“圣人之大体,分裂而为八九”,“盖有见于无思无为,退藏于密,寂然不动者,中国之老、庄,西域之佛也”。⑥王安石不满意圣人之道分裂为八九的现状,决心做“一道德”的事业。他不以简单而褊狭的见解去压制其他思想学说,而是博采诸家,兼容佛道的思想资料,取舍的标准是看其是否合义理:“苟合于理”,即吸取;如果背离,则舍弃。
王安石喜欢谈老、庄,对其思想有自己的鉴别。他在给友人的一封信中说:“庄生之书,其通性命之分,而不以死生祸福累其心,此其近圣人也。……而足下谓老、庄潜心于神仙,疑非老、庄之实……虽不及神仙,而其说亦不皆合于经……”⑦在《老子》专论中,王安石举出了不合理的实例。他说:
道有本有末。本者,万物之所以生也;末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本者,出之自然,故不假乎人之力而万物以生也;末者,涉乎形器,故待人之力而后万物以成也。……故昔圣人之在上而以万物为己任者,必制四术焉。四术者,礼、乐、刑、政是也,所以成万物者也。……老子者,独不然,以为涉乎形器者皆不足言也、不足为也,故抵去礼、乐、刑、政而唯道之称焉。是不察于理而务高之过矣。……其书曰:“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今之治车者知治其毂辐,而未尝及于无也。然而车以成者,盖毂辐具则无必为用矣。如其知无为用而不治毂辐,则为车之术固已疏矣。……如其废毂辐于车,废礼、乐、刑、政于天下,而坐求其无之为用也,则亦近于愚矣。⑧
王安石没有因博观诸子而动摇儒家的阵地,弘扬义理的全部努力都是为致治。
注解:
①《答曾子固书》,见《临川文集》卷73。
②《石仲卿字序》,见《王安石全集》卷84,吉林人民出版社1996年5月版。
③
释惠洪《冷斋夜话》卷6,《曾子固讽舒王嗜佛》。
④《王安石全集》卷84。
⑤《续资治通鉴长编》卷233,熙宁五年五月甲午。
⑥《王安石全集》卷83。
⑦《答陈妮书》,见《王安石全集》卷77。
⑧《王安石全集》卷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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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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