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即指交通。交通的便利,既能方便旅行和商运,亦使人们免除固陋的地方之见,增广见闻,加强知识交流,增强统一意识,是不可忽略的一种生活风俗文化。
古人的交通主要包括水路和陆路的交通路线和车、船、牲畜、人力等交通工具和方式,交通路线详见第一章第一节,此不赘述。下面着重谈
谈交通工具和交通方式。
荆楚腹地是一个水乡泽国,湖泊星罗棋布,河流港汊纵横交错,水上交通工具比较发达。
早在远古时代,人们已制造船只,运用于交通。在洞庭湖西岸的澧县城头山古城遗址大溪文化遗存中,就发现了木质船桨、船艄等。[1]表明在公元前4
000多年,荆楚先民已拥有自己创制的相当进步的船只。
据《帝王世纪》所言,周初,周昭王南征荆楚,“济于汉,船人恶之,以胶船进王,王御船至中流,胶液解”,而没入水中而死。这从另一个角度看,当时楚人已能制造较大的牢固的船只,航行于江、汉、湖、河之中。
车也是楚人的重要交通工具。传说黄帝造车时,是牛拉车,直到夏禹时奚仲才改为马拉车。车的种类很多,大体为华丽与朴素两大类。先秦时,人们多称朴素的车为路车,楚君如西周初年的熊绎、两周之际的若敖、蚡冒等,多乘路车、着敝衣参加藉礼,借以影响国人。[2]亦为后世留下了“筚路蓝缕”这一勉励艰苦奋斗的成语。春秋时楚人北上争霸,问鼎中原,多用战车。楚庄王出征就有一支精干的车兵(左广、右广)随从警卫,并以此冲锋陷阵,带动三军,夺得霸主地位。湖北宜城罗岗战国中期的车马坑[3],一次出土7辆车及驾车的18匹马的遗迹遗物。从有关遗迹遗物来看,车均为木质髹漆、单辕、双轮、方舆,当属实用车,有大小两种。型制与包山2号墓所出漆奁“出行迎宾图”(详见第七章)中的车马亦大致相近。
春秋后期,随着吴国的兴起,吴楚在江淮一带的争夺战异常激烈,吴人不同北方人,习于水战,故楚康王时特地扩建强大的水军,称之为“舟师”。即所谓“楚子为舟师以伐吴”(《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当时已有了上下两层的楼船,或称之为“楼舡”。楚国贵族所用之船甚为华丽,康王、灵王的同母弟鄂君子晰,曾在新封的鄂地长江泛舟清波之中,所乘坐的船就极为华丽。游船形态别致,髹漆彩绘,称之为“青翰之舟。”船内“极芘(周围挂满帐幔)、张翠盖(中间设立翠羽华盖),而犀尾(船尾旌旗饰有犀牛尾),班丽袿衽(衣服斑斓艳丽)”。(《说苑·善说》)船上还设有钟鼓等乐器,“会钟鼓之音毕,榜枻(船工)越人(鄂东一带的土居越人)拥楫而歌(详见第五章)”。均表明此舟不仅华丽而且大而安全。楚地舟船发达,楚人外出多乘舟代步,故有以“刻舟求剑”(《吕氏春秋·察今》)的喻意来讽刺拘泥成法者的成语流传。
楚人虽舟车兼备,但大体北部多用车,南方都用舟。楚怀王时,贵族鄂君启经营商贸,既有陆运的车队,也有水运的船队。从怀王颁发给他的免税凭证《舟节》和《车节》来看,车队多行驶北方,船队多航运南方(详见第九章)。正反映了南船北车的交通特点。《车节》曰:“屯(累计)二十担以当一车。”战国时一担重量约当今30公斤,一车的载重量当有600公斤。鄂君启的商船大者称“舸”、次者称“舟”。《舟节》曰:“屯(累计)三舟为一舿(舸)。”据研究,一舟的载运量不会小于6吨;一舸的载运量约18吨[4]。可见战国时代荆楚已有了载运量达600公斤的货车、6吨的舟、18吨的舸。
秦灭六国后,挥师岭南,凿灵渠,连接湘江漓水,沟通长江、珠江,不仅便利了统一岭南的军事行动,更为荆楚提供了交通岭南的方便。
自先秦以降,江陵的造船业和船运业就很发达。楚国郢都纪南城的水门可让船只通过穿城水道直接进入郢都城内。考古发现,纪南城里的凤凰山西汉早期墓与毛家园西汉早期墓,以及长沙伍家岭203号西汉后期墓,先后出土了五艘文景时期及西汉后期的木船明器(专供殉葬用器),均为我国已发现的年代最早的木船明器。船身皆用整块木料雕凿而成,文景时期的明器木船全长均在70厘米以上,中部最宽,头窄尾稍宽,船面呈平面状,中部雕空成船舱,船舱上部有一几案状顶盖,大概为遮日避雨之用。船底平面呈梭状,两端呈流线型上翘,可减少水的阻力,提高船的行驶速度。有的船身两侧还有舷板,便于荡桨。文景时期的4艘明器木船都随同出土有木桨和划船的木俑,木桨多为5把,有的船上还设有桨架,但尚未发现船舵,船上也不见安舵的卯眼,可能是以桨代舵。凤凰山8号汉墓出土的遣策记有“船一艘”,还有6处记有“大奴×棹”,[5]是关于划船的木俑的有关记载。划船的桨应当成双成对,多为5把,其中当有一桨代舵,其余4支桨应用于划船。长沙伍家岭203号汉墓所发现的明器船为最大,船身用整木雕成,通长154厘米,船上有3个舱房,前部两侧各有一块舷板,舷板上各有8个装桨的圆孔。
船面最宽达20厘米,底部最宽有10.1厘米。有桨有舵。所发现的木桨16把,形状大小一致,通长52.8厘米(柄长27.2厘米、叶长25.6厘米),桨叶中间起脊,两边对称。舵发现于船尾,全长100.2厘米(柄长55.2厘米,叶长45.0厘米),舵叶作刀形,背厚刃薄与桨叶大异,尾舱后壁已有置舵的凹缺。[6]这把超过船桨长度的西汉后期的舵,显然是介于橹舵之间的一种形态,是我国船舵形成的一个标志,也是世界上最原始的船舵实物。
据《史记·淮南衡山列传》所载,吴楚七国之乱前夕,吴王刘濞“上取江陵木以为船,一船之载当中国(中原)数十辆车。”显然西汉初年的“大舟”载运量已超过战国鄂君启的大轲。西汉末年杨雄著《方言》曰:“南楚、江、湘,凡船大者谓之舸,小舸谓之艖,艖谓之艒,小艒谓之艇,艇长而薄者谓之艖,短而深者谓之,小而深者谓之。”表明汉代荆楚船的种类甚多:大者曰舸、中者曰艒、小者曰艇(包括艖、两种)。
先秦时吴楚作战已有楼船称“楼舡”。汉代楼船是最重要的战舰,还从“楼船”命名水军。南越反叛时,曾“因南方楼船卒二十余万人击南越”(《史记·平淮书》)。据《江表传》所载,三国时代,孙权曾在武昌(今鄂州市)新装大船,名曰“长安”,其“船楼装高”,据说有三层,试航于江面,时风大盛,孙权在船,其臣谷利恐有不测,冒死令舵工转舵入樊口,可见其船之高。汉魏时代的大楼船多为二船并列的连舫,即在两条并列的船上安装横梁和甲板,然后构筑楼台,虽航速较慢,亦欠灵活,但其宽大而平稳,载重量大,故成为水战中的主舰,贵族和富有人家的上等坐船。
陈朝后主(583~589年)时,孙玚出任郢州(治夏口城,今武汉市武昌区)刺史,曾有一种别出心裁的享乐,即命船匠建造一种特型“大舫”,“合十余船为大舫,于中立亭池,植荷芰,每良辰美景,宾僚并集,泛长江而置酒”(《南史·孙玚传》)。合10余艘船舶制作“大舫”,且船中构筑亭阁荷池,是荆楚见于记载的最大的“大舫”了。
汉末三国时代,是荆楚造船高峰时代,刘表据有荆州时,襄阳、夏口、江陵为其三大水军基地。仅孙策在却月城(今武汉市汉阳区龟山北麓)破黄祖时就获“船六千余艘”(《三国志·吴书·孙破虏讨逆传》裴松之注文)。刘表在江陵所“治水军,蒙冲(以生牛皮为蒙盖船作为冲锋战舰)、斗舰(船上设矮墙的战舰),乃以千数”(《三国志·吴书·周瑜传》),赤壁之战时曹操所用战船皆来源于此。刘备依附刘表,住守樊城(今襄樊市汉水北岸樊城区),赤壁之战初,刘备南撤时关羽从樊城水军基地出发,所率的“水军精甲万人”,战“船数百艘”(《三国志·蜀书》中的《关羽传》、《诸葛亮传》),刘备在长坂突围后,“与羽船会,得济沔”(《三国志·蜀志·先主传》)。此时,“北方之人不习水战”(《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善骑战,而南方人擅舟楫,习于水战。赤壁之战,曹操“舍鞍马,仗舟楫”,与孙刘联军“校胜负于舟楫间”(《三国志·吴书·周瑜传》)。结果损兵折将大败而去。这虽然是讲战争,但也反映了南北交通的特点。
据《水经注·江水三》所载,自孙权在黄鹄(鹤)山筑夏口城(今武汉市武昌区蛇山东北麓,与对岸的汉水口遥遥相望故名)以后,夏口城一带不仅是著名的军港和造船基地,而且很快成为“商舟之所会”。唐广德元年(763年)十二月辛卯夜,“鄂州(州治江夏县城,即古夏口城)大风,火发江中,焚船三千艘”(《旧唐书·代宗纪》)。宋代陆游逆江而西,途经鄂州(州治江夏县城),亦见“贾(商)船客舫不可胜计,衔尾不绝者数重”(《入蜀记》卷4)。
随着造船技术的提高,单体楼船逐渐取代了二船或多船并列的连舫楼船。据《唐国史补》卷下记述,大历、贞元年间(767~804年),俞大娘的单体大楼船上可举办一定规模的婚丧大事。运货“不啻载万〔斛〕”,在长江上“岁一往来,其利甚博”。唐末,成讷为荆南节度使戍守江陵时,“造巨舰一艘,三年而成,号曰‘和州载’,上列厅事及司局,有若衙府之制,”“堂皇悉备”,华美壮观(《北梦琐言》卷5、《新唐书》卷190)。
在船速动力改进方面,应数唐德宗贞元(785~804年)年间的李皋。李皋任襄州刺史及山南东道节度等职时,常运心巧思,在战舰两侧安装两轮,以轮代桨,迅若挂帆,快如奔马[7],灵活适用。李皋所发明的车船是世界上最早的人力踏动轮船。李皋是习惯坐车子的北方人,它所发明的车船,正是北车南船两种文化交融的结晶。
南宋初年,武陵(今湖南常德)人钟相、龙阳(今湖南汉寿)人杨幺在洞庭湖一带起义。钟相牺牲后,杨幺为首领。在多次的围剿与反围剿战争中,起义军和宋军双方都使用了“车船”。车船在这里就是指李皋所发明的安装轮子,并踏轮代桨的战舰。起初义军各水寨,尚无车船,但所造海鳅、棹橹等船出没湖区使宋军惶恐不安。宋军将领从其随军军人中得一巧匠高宣主持打造车船。所造“八车船”,踏车(轮)于江流上下,往来极为快利。船两边有护车板,不见其车(轮)但见船行如龙,观者以为神异。“乃渐增广车(轮)数,至造二十至二十三车大船,能载战士二三百人。”使杨幺的小舟皆莫能当。宋军入沚江(沅江)攻打一处义军水寨,遇水退滩浅,车船为义军所得,巧匠高宣也在车船(主抢修战船),亦为义军所擒。于是,义军借助高宣的技术,打造车船。两月之间,“各水寨打造大小车楼船十余,制样愈益雄壮。”名叫:和州载、大德山、小德山、大药山、小药山、大钦山、小钦山、大夹山、小夹山等大型车楼船,分别为杨幺等首领直接指挥,皆为两层或三层。其中最大的车楼船是杨幺的和州载船,该船船轮多达24个,高数丈,居大楼船之首[8]。杨幺“浮舟湖中,以轮激水,其行如飞”(《宋书·岳飞传》)。后来,宋军亦仿义军车楼船而增大,“有长三十六丈,广四丈一尺,高七丈二尺五寸”者。[9]凡此,“荆湖间车船,乃唐嗣曹王皋(李皋)遗制。”[10]
总之,作为一般民用车船的动力,除仰仗人力、牲畜之力以外,自汉代以降,舟船还多用风帆。直到20世纪以后,随着机动车、船逐渐普及,民用帆船和马车才逐渐被取代。
注解:
[1] 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县城头山古城址1997~1998年度发掘简报》《文物》1999年第6期。
[2] 罗运环:《楚国八百年》,武汉大学出版社,1992年。
[3] 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湖北宜城罗岗车马坑》,《文物》1993年第12期。
[4] 参考刘和惠:《楚文化的东渐》,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138页。
[5] 李均明、何双全:《散见简牍合辑·湖北江陵凤凰山8号汉墓竹简》,文物出版社,1990年。
[6] 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长沙发掘报告》,科学出版社,1957年。
[7] 《旧唐书》卷131《李皋传》;《新唐书》卷80《李皋传》。
[8] 均采自南宋岳珂编辑的《金佗续编》卷25~26《鼎澧逸民叙杨幺事迹》,载《金佗粹编》,浙江书局本。
[9] [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1,载《陆放翁全集》,世界书局刊本。
[10] [宋]李纲:《李忠定公奏议》卷15,《与宰相论捍贼札子》,明崇祯刊本。
内容把关:白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