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各章,从不同的侧面、不同的角度介绍了贵州文化,把它们结合而为一个整体,大体可以看出贵州文化风貌。但这仅仅是一幅鸟瞰图,勾勒出贵州文化的轮廓,述说了贵州文化形成的原因、发展脉络和外在形态,并展示出贵州文化的区域性特征。至于更深入一步的研究,每个方面都可以独立成为一部专著,
虽然有些方面已做出了一定成绩,但大多数至今还处在拓荒阶段,还有许多处女地有待开垦。分述之后,现在回过头来,思考一下贵州文化的意义,我们可从悠久性、丰富性、独特性和多元性四个方面给它一个恰如其分的定位。
过去,人们对贵州文化很少重视,总是被“峦烟瘴雨”、“不毛之地”、“文化沙漠”之类陈旧不堪的观念所蒙蔽,看不见它的真实面目,不承认它的悠久性。其实,这是由于人们对它的不了解或不甚了解造成的一种错觉,与实际情况相差十万八千里。也许是一种传统的偏见,人们总喜欢把“文化”的视野局限于中原,以它为标杆来衡量文化的有无和高低,而却忽视了边疆少数民族文化,更忽略了人类的“史前文化”。
文化是人类创造的,有了人,便开始有了文化,而云贵高原是人类的发祥地之一,继云南的“森林古猿”、“禄丰古猿”和属于早期直立人的“元谋人”之后,在贵州有晚期直立人——“桐梓人”,有早期智人——“水城人”和“大洞人”,还有属于晚期智人的“兴义人”、“穿洞人”、“马鞍山人”、“安龙观音洞人”、“六枝桃花洞人”、“普定白岩脚洞人”、“安龙福洞人”和“长顺青龙人”等等,仅此一点,就足见贵州文化的悠久性并不亚于中原。毫不夸张地讲,贵州文化的起始,几乎与中原同步,而且在“史前时期”,曾经放射出奇光异采。黔西的“观音洞文化”,不仅是南方旧石器文化早期的代表,而且与北京的“周口店文化”和陕西的“西侯度文化”鼎足而立,是我国旧石器时代早期的三个文化类型之一。别的姑且不论,贵州旧石器时代创造的“锐棱砸击法”和骨角器,独领风骚数万年。大约在战国至秦汉,住在贵州的濮人已是“耕田、有邑聚”了。“所有精兵可得十余万”的夜郎国独步西南,故云“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不惟如此,糝江是最早勾通巴蜀与两粤的一大孔道,最古老的“南方丝绸之路”也从夜郎经滇而达身毒(今印度)。我们不要误认为贵州的行政建置较晚,事实上在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前,贵州的一部分便已纳入了黔中郡,汉初改为武陵郡,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即建立?糝郡。又拿建省而言,元代建立腹里和十一行中书省,明代设立十三布政使司,贵州便列为十三布政使司之一。不用说,在贵州这块土地上,自古以来就有少数民族文化、铜鼓文化和“干栏”式建筑,濮人炼丹砂久负盛名。汉文化的传入也并不算晚,战国墓中即见有中原器物,汉墓群遍及贵州西部及北部边缘,只不过因后来中原战乱而呈减弱态势,但唐、宋后汉文化又渐渐扩大传播,至明、清而迅速发展。
贵州文化的丰富性是有目共睹的,它涵盖的内容很广。从空间上看,它包容了多种文化因素,中原有的在这里大多可以见到,中原没有的在这里也有不少,它仿佛是一个文化的百宝箱。从时间上考察,这里既有丰富的“史前文化”,又有各个历史时期的文化积淀,在其他地区已经消失了的文化现象,在贵州还可以找到其踪迹,有的还保存得相当完整,犹如一个历史文化的长廊。别的姑且不讲,就先拿头饰、服饰来说吧,贵州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天然博物馆,仅苗族的头饰、服饰就达一百多种,其他民族的头饰、服饰也是多种多样,清代的《百苗图》,所描绘的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其实何止百种!穿在身上的艺术品相当丰富,仅织锦就有侗锦、苗锦、布依锦、土家锦数种,还有彝族的披毡和大花苗的披肩,古朴、典雅的蜡染与绚丽多彩的桃花、刺绣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幅服饰文化的画卷,表现出不同的艺术风格。建筑也是人们一眼就看得见的,这里有独具南方民族特色的“干栏”式建筑,有适应山区特点建造起来的“吊脚楼”,有喀斯特地区特有的“石板房”,有被誉为“民族建筑瑰宝”的鼓楼和风雨桥,而中原式的、江南式的建筑在这里一应俱全。贵州的桥简直可以构成一部桥梁建筑史,从独木桥到木板桥、木梁桥,从跳蹬到石梁桥、石拱桥;从“寻撞之桥”的溜索到竹索桥、藤索桥、铁索桥,从古老的桥到现代化的各式桥梁,应有尽有,这在其他地方恐怕也是很难见到的。贵州是著名的酒乡,酒文化源远流长,唐代已是“以牛酒为聘”,以后出现了“苗酒”、“女儿酒”、“咂酒”,近代产生了誉满全球的茅台酒。贵州又是歌舞之乡,民族歌舞丰富多彩,以“一笙三鼓”(即芦笙、木鼓、皮鼓、铜鼓)为特征的苗族舞蹈,以侗族民歌为特征的侗族歌舞,还有优美动听的布依族、水族音乐,以及各具特色的彝族、土家族、仡佬族歌舞,千姿百态,汇集而成民族歌舞的海洋。就连墓葬文化也丰富多彩,有极原始的树葬,有古老的岩洞葬、悬棺葬,有岩墓、石板墓、石棺墓、石室墓、瓮棺葬、洞室葬、土坑墓、火葬墓等多种形式,还有国内乃至世界罕见的铜釜或铁釜“套头葬”,有的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里列举的仅是贵州文化的几个方面,实际上存在的贵州文化要比上述的领域要宽广得多,丰富得多。
贵州文化作为一种地域文化而存在,有着与众不同的显著特征。贵州虽然地处川、湘、滇、桂之间,但它的文化类型,既有和巴蜀文化、楚文化、滇文化、粤文化的不同之处,又兼容了这四种文化的因素的特点,而它的文化底层又是少数民族文化,事实上与上述几种文化都有所不同。这种不同,表现在地理环境上突出了山地文化的特征,在社会环境上突出了多民族的特征。例如:在贵州高原上,岩溶地貌特别发育,因而形成了一种被称为“石头载体的文化”,路是石头铺的,桥是石头建的,有石头城、石板房、石碑坊、石磨盘、石臼杵,也有如上所述的各种与岩石有关的墓葬。更有特色的是,有原始古朴的崖画,有“千古之谜”的红岩碑,有在悬崖峭壁上的摩崖石刻,有精湛的宋墓石雕,有像安顺文庙那样巧夺天工的石雕龙柱,有在国内为数最多的彝文碑刻。这种种的文化现象,在其他地区未必都能见到,就是有也未必这么典型。再拿制度文化来讲,在内地,长期推行整齐划一的郡县制度;在边疆,东北实行过“猛安谋克制”和“八旗制”,内蒙古实行过“盟旗制度”,新疆实行过“伯克制度”,西藏长期为“政教合一”。而贵州则有所不同,既不全同于“流”,也不全同于“土”,从秦、汉至明、清都实行“土流并治”。这种“双轨制”运行,既适合民族地区的特点,又体现了中央王朝权力的渗透。既有别于“内”,也有别于“边”。这种格局在西南地区倒不是贵州独有,但它所包含的内容却是相当独特的。譬如:瑶老制与石碑制,鼓社制与议榔制,峒款制度、亭目制度、则溪制度之类,还有若干稀奇古怪的社会组织或行政单位,如:“马头”、“营”、“聕”、“枝”等等。从表面上看,各民族似乎都采用了《百家姓》的姓氏,其实不然,苗族还有他们自己的“苗姓”,侗族的所谓“姓”实际是通婚集团的名称,彝族有严密的“家支”制度。人名的命名,还有些民族保留“父子连名”制,但彝族采取的是“顺推正连法”,即从父名连到子名,而苗族采取“逆推反连法”,从子名反连到父名。贵州民族体育的地方特色也是很浓的,斗牛在许多民族中都很盛行,苗族龙舟竞赛的方式和子母舟也很有特点,抢花炮、打篾鸡蛋、打花笼、丢花包等竞技活动别具一格
。苗拳也不同一般,上刀架、过火海、舞狮子等特技都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