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古代多“瘴疠”,一旦瘟疫流行,人民深受其苦,特别是黔南炎热地区,常有“瘴气”,(弘治)《贵州图经新志》说:“(都匀府)地多岚瘴,春深草木畅茂及秋禾扬花之时,岚瘴交作,俗呼为青草米花瘴,触之即死。”生活在这里的人民,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发展,不断与疾病作斗争,从而产生了民族医药。
在医药不发达的情况下,人皆以为疾病是鬼神作祟所致,于是求救于巫术。《大明一统志》载,贵州宣慰司“疾病不识医药”;思州府“有病不用医药,惟事鸡卜瓦挂以占吉凶”;思南府“信巫摒医,专事祭鬼”;石阡府“病专祭鬼”。(弘治)《贵州图经新志》载,龙家“疾病不服药,惟祭鬼而已,卜用茅或铜鼓、鸡骨”;黎平府“病不服药,惟于古木水边祭鬼,用鸡以卜吉凶,或结草为挂”;永宁州“卜用鸡骨”;龙里卫“疾病不服药,惟杀牲祷鬼而已”;清平卫“有疾病则祭鬼乞福”;毕节卫“卜用鸡骨”,如此等等。
类似的记载屡见不鲜,并不局限于某个民族,也不局限于某个地区,几乎是一种普遍现象。但仔细分析起来,有病求助于巫大体上是有一定根据的,可是,“不识医药”、“有病不用医药”、“信巫摒医”、“疾病不服药”之类的话,并不完全符合事实,特别是“惟事鸡卜瓦挂以占吉凶”、“惟于古木水边祭鬼”、“惟杀牲祷鬼而已”的“惟”字,未免太绝对了。
事实上,包括汉族在内,原始的医药都孕育在古老的巫文化之中,或者说,巫术中本身就包含着医与药的成分,此即所谓“医巫同源”。应当说,“巫医不分,神药两解”,是医学处在襁褓之中的真实写照。当时的巫师,同时兼有医生的职能,在给人治病的时候,既有驱鬼逐魔的巫术,又有某种治病的手段,一边念咒、祈祷,一边施以药物。因为人们笃信鬼神,经巫师念咒、祈祷之后,以为恶魔已被逐走,得到神灵保皊,消除了恐惧心理,精神状态好转,自然能增强抵抗疾病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服药,往往能侥幸把病治好。贵州少数民族的医学,大都没有与巫术彻底分离,具有“巫医”的特征。不过,由于各民族的生活习惯和文化状况不同,医药各有差异,这里,以苗医和彝医为代表,大体可以看出其各自的基本类型。
苗族的医学历史悠久,自成体系。毫无疑问,它也没有越出“巫医”的范围,“化水”与“捷乃术”(类似催眠术)的神秘性,就是绝好的证据。但是,在苗族社会中,并没有职业的巫师,因而,巫术与医术便都在民间流传,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例如关岭县五冈乡有一个苗寨,500人中就有三百多人能知医识药,被誉为“苗医之乡”。苗族过去没有文字,医药知识全凭口耳相传,因为没有医书,各地苗医传授的技术当然不可能相同。作为“经验科学”,因生活环境与实际的体验而相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经济、简便、速效的治疗方法,药物就地取材,诊断不用器械,手续简便而收效迅速,颇有奇效。
苗医形式特殊,在辨病立症上,把人体的疾病分为108症,其中,内科36症,外科72疾,实际上包括了人体消化、呼吸、神经、生殖、内分泌等10大系统的疾病,涉及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皮肤科、五官科、时病科、传染科、精神科等。对症状的命名,都采用具象的办法,形象、生动、具体,特征鲜明,便于群众掌握。例如:蛤蟆症,是以病人肚大如鼓、呻吟不止、四肢卷曲如蛤蟆而得名。在“36症”中,属呼吸系统的有“着产”(感冒)、“飞蛾症”(肺炎)、“鞬病”(哮喘)等;属消化系统的如“蛤蟆症”(肠梗阻)、“老鼠症”(霍乱)、“黄鼓症”(肝病引起的水肿)、“黄肿症”(钩虫病)等;属神经系统的如“鬼箭症”(肋间神经和三叉神经痛)、“哑巴症”(破伤风)、“勾手勾脚病”(乙型脑炎)、“翻眼症”(颅内肿瘤)等;属泌尿系统的如“鲤鱼症”(泌尿系结石)、“水症”(糖尿病);属生殖系统的如“见花差”和“见花谢”(阳痿);此外,儿科病有“改久”(发烧)、“介咖内”(腹泻)、“盘脚症”(佝偻病)等,妇科病如“卡久”(干血痨)。苗族特殊的生活环境和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使他们特别注重外科,而且因外科病多数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所以分辨较细,共有72疾。分为花疮、疱、疔、箭、癀、弩、痈、疽等10余类,每一类又根据临床症状详加区分。以花疮来说,共有23种,大抵有背花、肚花两小类,其下分足背花、手背花、脚背花、脚肚花、腿肚花、蜡烛花数种。疔分为5种,按其颜色分为赤疔、白疔、青疔、黄疔、黑疔。此外,疽有9种,痈有8种,如此等等。成就最高的是伤科,堪称“奇妙技术”。刀伤、枪伤、箭伤,一经敷药,流血疼痛即止,肿胀消退后不数日便可痊愈。“正骨”科特别有名,本着“生命第一,功能第二,肢形第三”的原则医治,用小糧[1]。
彝医属另外一种类型。首先,因为彝族很早就有文字,在彝文经典中保留了大量医书和药书,仅据《彝文典籍目录·贵州卷》所录的就有十七八种,药学方面有《寻药书》、《诺鳰数》、《靡诺巧》、《治疥疮》等9种,医学方面有《疾病的根源》、《诺谷数》、《?嘎鲁硕》等7种,生理方面有《把署》,卫生方面有《悉赛》。其次,彝族中有职业的巫师,称为“毕摩”、“布摩”或“白幕”,他们掌握经典,精通古彝文,同时又兼有医药知识,是名副其实的“巫医”,通过他们的口授传播许多秘方、偏方。例如云南“白药”就是根据彝族的秘方制成,对治疗创伤和止血消炎有奇特的功效。其三,彝医在其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吸收了中医的经验和成果,例如:毕节收集的《诺鳰数》中运用了阴阳及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而大方县收集的另一部《诺鳰数》则有表里、虚实、寒热的病理归纳,《诺谷数》叙述了阴阳二气的盛衰与病的关系。其四,民间医药的特色很浓,治疗方法如拔火罐、打瓦针、董洗、按摩、火炙之类,药物多为草药,且重视动物药,如猎獐子取麝香,用熊胆、狮肝配药,以羊胆、蛇胆、鱼胆治病等。以上几个特点表明,彝医虽源于巫医,但与苗族的原始医药有所不同,它已向着理论化、经典化的方向发展,既保持民间医药的若干特点,又在某些方面受着中医的影响。
中医何时传入贵州,目前尚难确论,但从明代开始,中医比较广泛地在贵州传播开来。这主要是靠政府行为,因为大批军队和官员进入贵州,不能没有医药,于是中医便随军而来。贵州建省以后,府、州、县、卫皆设立医学,“边关卫所及人聚处,各设医生、医士或医官”,建立起管理和推广中医的机构。在设有医学的地方,一般都设置惠民药局,府设提领一人,州、县则设医官,凡军民中有贫病者,给予医治。在这种情况下,民间也兴起了以施舍药物为己任的慈善事业,谓之“惠政”,主要措施是开辟“药圃”以栽培药物,或捐资购置田产,以其田租作为帮助贫民治病的开支,称为“药田”。
由于贵州医官不足,而自明代中叶以后,因财政困难,于弘治十二年(1499年)下令,凡有医生愿纳米于贵州者,可以补为医官,于是,不少外地医生应募来到贵州。贵州本是“药材之乡”,自中医传入以后,中草药渐次得到开发、利用。在明代的方志中,不但记载了药材的品种,而且记载了药材的产地,例如:贵州宣慰司产前胡、山药、桔梗、降真香等,所产芝草特别有名,五色皆备,以紫色尤多,俗称“菌王”。程番府所产的“一枝箭”,附生于地,叶如牛膝,背有白毛,能治疮疡。仅(嘉靖)《普安州志》所载药材,就有南星、山芋、天门冬、白芷、续随子、石斛、当归、五加皮、玄参、金银花等六十多种,说明有了中医以后,人们对药材的性状、功用有了更多认识。在当时的市场上,药材交易颇盛,成为一种重要的商品。以后,在省城及较大的城市中,行医卖药的人渐多,开起了药庄、药铺,形成行业,建“药王庙”以为祀奉。
随着医药事业的发展,贵州也出现了一些名医,如《黔诗纪略》所载,明末在桐梓有一位名叫傅天镇的医师,通经史而不愿入科场,“一意于医术”,有“活人之妙,名满滇、黔、秦、蜀间,年百岁而终”,著有《增补全镜录》和《手验方》。又如《贵阳府志》载,清代在贵阳城中,有名医狄文彩,“精太素脉,识平人生死。日所诊,夜归必记于册,以验病之增减,药之调剂”,著有《狄氏医案》,《狄氏医传摘要》、《幼科经验方》、《图注脉诀》等书。
遵义的医学较为发达,著医书者不乏其人,如宦廷臣著《疟疾三方》,李宝堂著《素问集注》,杨长青著《临症要诀》和《经验刍言》,黎兆普著《刍荛本草》、《脉法正宗》,袁秉铎著《医学指南车》,宦应清著《伤寒论浅注》等。在偏远的大定府,也有济世良医,名医张一鸣“以善医名”,其弟子胡致中“尽得其传”,著有《保幼集》一卷、《外科治法》一卷。
清光绪、宣统间,基督教传入贵州,内地会传教士在安顺创办“同仁医院”,聘加拿大人费济华为院长,以重庆西医院学生孙士明为医生,不久更名“宏恩医院”,开始把西医传入贵州。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贵阳人程乾生自重庆“宽仁医院”学成归来,在贵阳开业行医,是贵州第一个挂牌的西医。辛亥革命后,西医在贵州渐有发展,1917年成立中国红十字会贵阳分会。1919年贵州省立医院成立,由日本留学归来的邓光济任院长,其妻日本人岩赖开办产科讲习所,又出版《卫生半月刊》。1923年,在贵阳创办滇黔联合陆军医院。1926年,在贵州大学附设医学专科学校,开创西医教育。1930年,乐景武在贵阳开设第一所私人医院。1931年始成立西医公会。抗日战争期间,西医在贵州兴盛起来,创立国立贵阳医学院,成立贵州卫生行政人员养成所、戒烟医院、卫生试验所、抗疟所、防疫总队、贵阳高级医事职业学校等单位,外地的医院、学校也纷纷迁入贵州,著名的如国际红十字医院、湘雅医学院、中央医院、军医学校等,对贵州的医药卫生事业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注解:
[1]《苗族简史》。
网页编辑:高娃
内容把关:白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