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是我国文物考古工作的丰收年。在这一年中,全国的考古发掘项目达五百多项,涌现出一批重要的发现,充分展现了中华古国文明的源远流长与博大精深。翌年伊始,《中国文物报》受国家文物局的委托,在首都北京邀请了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北京大学、中国历史博物馆、故宫博
物院等单位的著名考古学家,依据这些新发现的价值,经过充分讨论,从中评选出“九三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名列榜首的就是“盘县大洞旧石器时代遗址”,在全国引起了轰动。这是继黔西观音洞文化遗址之后的又一重大发现,说它是“发现贵州最古老的人类文化遗物”当然是不准确的,因为它不可能比黔西观音洞文化遗址更早,但它确是一个“规模巨大,文化内涵丰富”的旧石器时代中期少有的文化遗址,应当引起足够重视。事实上已经引起了学术界的重视,我国最具有权威性的《人类学学报》已在1997年第3期发了专刊号,刊登了一组有分量的文章。
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谁也没有把盘县大洞看做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址,当时,洞内还建有寺庙三间。70年代初,地质部门在洞内采集到一些动物化石标本,经鉴定属中更新世“大熊猫—剑齿象动物群”。1990年,有人偶尔在这里发现几件石器,这才开始引起注意。1991年11月,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派人前来考察,确认这是一处具有发掘和研究价值的旧石器文化遗址。1992年4月,由六盘水文管会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贵州师大地理系、盘县特区文化局,联合组成考察队,开展发掘工作,仅21个工作日,就获得了可喜的成绩,在已清理出的92平方米的工作面上,就得到了石制品2000件和动物化石近万件,并发现了4枚人类牙齿化石,给人以“喜从天降”之感。
大洞遗址,位于六盘水市盘县特区珠东乡十里坪村,距县城约49公里。这里地处贵州西部喀斯特丛沟谷地带,海拔1 400~2
000米。在谷地西部边缘,有一座不高的山坡,山体内发育三层洞穴,各层之间有竖井,陡坎相通,大洞在中层,最下层与地下水相接。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洞”,洞口宽55米,洞厅纵深220米,洞内平均宽度为35米,面积约8
000平方米,像这样巨大宽阔的旧石器文化遗址,无论是国内或国外都是极少见的。在开掘的92平方米的堆积层中,获得了近300公斤人工砸碎的动物骨骼和八百多枚动物牙齿化石,发现了大量燧石、玄武岩、碳酸岩和钟乳石原料和石核、石片及石器,还有面积较大、较厚的灰烬层,考古学家们认为这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吃住场所、石制品加工场所和宰剐动物的场所”。
说它是一个巨大的“宰剐动物场所”,并非虚言,这里出土的动物化石,经过鉴定,有哺乳动物6目40种,另有少量鸟类和鱼类化石。啮齿目动物有皮氏毛耳飞鼠、似复齿飞鼠、岩松鼠、社鼠、安氏白腹鼠、爱氏巨鼠、华南豪猪;灵长目动物有猴科、猩猩;食肉目动物有最后鬣狗、中国鬣狗、豺、虎、豹、狼、狐、鼬、獾、大熊猫、熊、假猫、真猫、犬;长鼻目动物有东方剑齿象;真蹄目动物有巨、中国犀;偶蹄目动物有野猪、猪、水鹿、鹿、麝、野牛、獐、鬣羚、麂、青羊。我们不厌其烦地列举这些动物名称,是想告诉人们,“大洞人”的肉食来源宽广,他们不仅捕捉啮齿类的小动物,还捕捉东方剑齿象、大熊猫、中国犀、巨一类大动物;不仅在草原上猎取鹿、麝、野猪、猪、野牛、青羊、鬣羚,还在森林中猎取虎、豹、豺、狼等凶猛动物;不仅可以捕获陆地上的各种野兽,还能捕捞水中鱼类和射杀空中的飞鸟。这些动物中,东方剑齿象、中国犀、巨、最后鬣狗、中国鬣狗等为绝灭种,据此大体可断定其地质年代为中更新世后期至晚更新世。
说它是“石制品加工场所”也未尝不可。在这个巨大的溶洞中,我们大体可以看出原始人制造石器的过程,他们将板状燧石打制成石核,并利用上下两个自然面作台面打片,有的石核则利用石片疤为台面,而且以两个面交互作台面打片。打下的石片按台面性质,分为自然台面、打制台面和修理台面。修理台面的技术,在大洞得到进一步应用,比之黔西观音洞有较大发展。在黔西观音洞的2
323件标本中,确认为修理台面的只有4件,而大洞的135件标本中,有70件是有修理台面的。石器一般以石片为毛坯,制成边刮器、端刮器、凹块器、砍砸器,还有石砧、石锤和手斧、手镐。与“观音洞文化”相比较,同样都具有形制多样且不定型,主要用锤击法打片、中小型工具占的比例较大、以刮削器为主的共同特征,说明大洞“石器工业”技术仍保持了“观音洞文化”的传统风格。但是,大洞在技术上有所发展,除了修理台面技术进一步推广而外,出现了手斧、手镐一类工具,故有些专家认为它“在中国南方旧石器工业加工技术中独树一帜”。
在大洞出土的石器中,发现了类似欧洲“勒瓦娄哇”型手斧,还有一种类似缅甸“安雅特文化”常见的手镐,因此有人提出这样的看法:说它有“与西方同期旧石器工业制作技术相对比的特征,这对研究远古时期东西文化交流传播、古人类迁徙有重要价值”。所谓“勒瓦娄哇”石器,是以预制石核为特色,它将选定的燧石石核进行修理,使其外缘轮廓呈倒置的龟甲状,然后在这种龟甲状的石核上打片,因而打下的石片一边平整,一边凸起,刃锋锐利,无须再作修理。这种技术在欧洲颇为盛行,并以首先在法国巴黎近郊的勒瓦卢瓦—佩雷发现而得名。大洞出土的手斧仅一件,轮廓似梨状,两面打击,根部作了修理,背面保留部分石皮。手镐实际上是一种砍砸器,只不过它的刃缘同镐体长轴成直交罢了。大洞是否使用了“勒瓦娄哇”技术,这是可以讨论的,但在“观音洞文化”的基础上发展了新技术却是可以肯定的,犹如“水城人”开创了“锐棱砸击法”一样,“大洞人”创造了这种近似“勒瓦娄哇”的技术也未尝不可。把这种新技术、新产品与欧洲和缅甸相比较,是无可非议的,但不必一定与“东西文化交流传播”和“古人类迁徙”联系起来,因为在人类技术进步的途程中,处在某一相同阶段或大致相同的条件下,的确会有许多惊人的相似,这在“史前文化”中是不乏其例的。再说,仅凭一只手斧与欧洲常见的手斧有某些相似,或仅凭大洞的手镐类似缅甸“安雅特文化”的手镐,就断定是“古人类迁徙”,恐怕有孤证难立之嫌。至于“东西方文化交流传播”,在那样的时代,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恐怕是难以实现的。原始人类,不可能从欧洲长途跋涉来到贵州,如果有这样的事实,想必在由欧洲经中亚或西亚进而到我国西北的途中要留下若干痕迹,否则便成了“天外来客”,不可想象。事实上,在那样的时代,也无所谓“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当然更谈不上什么“交流传播”了。
盘县大洞文化遗址的发掘工作,才仅仅是一个开端,还有大量的工作没有进行,一个更加诱人的前景正摆在我们面前,还可能会有更多的新发现[1]。
注解:
[1]斯信强等:《盘县大洞发掘报告》,张镇洪等:《贵州盘县大洞遗址动物群的研究》及黄慰文等:《盘县大洞的石器工业》(均载《人类学学报》,1997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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