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祖先崇拜
图腾崇拜意识是和人们探寻本氏族的起源结合在一起的,处于图腾崇拜阶段的氏族一般均已知晓人是由母亲所生,所以,在图腾崇拜的同时对女祖先的崇拜也是合乎常理的。在生殖女神崇拜的观念中,主要表现的是氏族成员对于自
己有着直接血缘关系的上代母辈的崇拜,而这种观念的进一步发展便是对于整个氏族的女始祖的崇拜。可以说,生殖崇拜是祖先崇拜的早期阶段,祖先崇拜是从生殖崇拜中孕育出来的,它是适应氏族社会传宗接代的需要和保持氏族人丁兴旺的愿望而出现的,确定了祖先,就确立了氏族共同体的根本,也使种的繁衍有了保障。由于生殖女神崇拜的盛行,最早被氏族成员认可的有真正血缘关系的祖先当然是女性。正如前面所说,女始祖崇拜是由对近祖的崇拜发展而来的,所以代表女始祖的女神已经不只是生殖女神,她不仅主宰生殖,还保佑氏族、部落或民族的发展,具有驱灾避邪的灵性,所以她的形象就不同于生殖女神,不仅突出表现女性的生育特点,而是有着完整的女性形象。在辽西牛河梁发现的女神头像和“女神庙”、喀左东山嘴发现的人物坐像等都是崇拜始祖女神的典型实例。
位于辽西地区凌源县的牛河梁是一处典型的红山文化原始宗教遗址,在这里出土了一批陶塑女性形象[14],多数已成为残件,可辨认的有头部残块、肩头残块、肩臂残块、乳房残块、手部残块等。这些泥塑女像塑得极为逼真,有很高的艺术性。已发现人像残块约分属5~6个个体,她们形体有大小之分,年龄有老少之别;或长臂伸手,或曲肘握拳,颇为生动。其中的一号女神头像面部器官保存完好,形象生动,从雕塑技法观察,这尊头像是属于一全身人像的头部,基本尺寸接近真人大小。在“女神庙”主室中心出土的大鼻大耳竟为真人的三倍。孙守道先生对这一群女神像的性质作了探讨,认为它们“应是与祖先崇拜有关的偶像”,“在古代社会,女神象征生育,象征大地,象征收获,是一个民族生命力的体现,受到广泛的崇拜”。牛河梁出土的女神像,“我们认为是神化了的祖先形象。从祭祀场所的规模看,牛河梁的庙址已远远超出以家庭为单位、在生活住房内设祭的家庭祭祀,也远远超出了基本以氏族为单位、以设在村落内部的‘大房子’为祭祀场所的祭祀……而是远离住地专门营建独立的庙宇,并围有许多附设建筑物,形成一个规模庞大的祭祀中心场所”[15]。“女神庙”中不同大小、不同年龄的女神像共出,表明了这里的祖先崇拜是围绕主神的多神崇拜,崇拜的仪式便是在“女神庙”中供奉女神塑像,并举行祭祀仪式。此外,在“女神庙”附近有积石冢发现,位于积石冢内的圆坛应是墓祭的表现,说明这时的祖先崇拜也采取了墓祭的形式,这种现象在山东胶县三里河龙山文化墓地、山西襄汾县陶寺遗址龙山文化墓地以及江苏新沂花厅大汶口文化墓地中均有发现[16]。
辽宁喀左县东山嘴是一处以石砌建筑基址为主体的红山文化宗教遗址,在这里发现的陶塑人物造像,从残存的部位看,形象逼真,很有动感,且符合人体比例,大小均是真人的1/2。这些陶塑人像大小不一,数量不只1~2个个体,而是像在牛河梁发现的那样,是一个群体,且有较为固定的姿态。联系到这些陶塑女像与祭祀遗迹之间的密切关系,可以断定,这些女性塑像也是红山文化居民供奉的女祖先的形象,其包含的意义同于牛河梁的女神群像。
上述分析表明,5000多年前的西辽河流域,祖先崇拜很发达。不仅修建了庙、坛、冢,塑造了被神化的祖先形象加以膜拜,而且用富于神秘意义的玉器作为祭祀活动的法器。
祖先崇拜是氏族社会中普遍流行的宗教观念之一,世界上大部分民族都曾产生并盛行过这种观念,他们以祭拜共向的祖先来加强氏族或部落成员的血缘认同。考古资料表明,在新石器时代,我国的黄河流域也盛行祖先崇拜。我国商代对祖先崇拜极为重视,卜辞记载对先公先王的奉祀是国家大事,礼繁而隆重,殷墟发掘的大规模祭祀坑多为祭祖场所。此外,在近现代的一些民族中我们仍可见到许多祖先崇拜的例子。生活在云南的许多少数民族都有祭祖的风俗。如玉溪地区彝族人民每年3月的3、4、5日3天以家族为单位在祖坟上举行祭祖活动,祈求祖先保佑。可见,不同地区、不同时代的居民祭祖活动的方式虽有差异,但反映的祭祀内容和目的却是大致相同的。
通过对红山文化的祭坛、“女神庙”和积石冢等祭祀遗存的分析,我们发现红山文化的原始宗教有丰富的内涵,其中主要的方面就是包括生殖女神崇拜、图腾崇拜、女始祖崇拜在内的祖先崇拜。生殖女神崇拜奠定了图腾和女始祖崇拜的基础,而生殖女神的崇拜也可以被看成是祖先崇拜的早期阶段,因为被崇拜的生殖女神实质上便是人类的祖先,只是她的任务主要是生殖后代,而女始祖的崇拜则是比较成熟的祖先崇拜。中国古代的祖先崇拜包括对女祖先和男祖先的崇拜,红山文化的原始宗教着力强调对女性祖先的崇拜,这可能与红山文化自身的特点相关。综观中国史前文化,在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发现了许多祖形器,学术界公认这是男性祖先崇拜的具体表现之一,但男祖先崇拜是否一定是从女祖先崇拜阶段发展而来的呢?目前无法确定这一点。因为在已发现有男祖先崇拜的考古学文化中并没有资料证明在这之前有一个女祖先崇拜阶段,而在红山文化之后的古文化中也没发现有男祖先祭拜的实物资料。可以肯定,盛行对女祖先的祭拜这种宗教意识与其他种类文化遗存(陶器、玉器等)一样,是构成红山文化自身特征的一个部分。
注释:
[1][16]靳桂云:《中国新石器时代祭祀遗迹》,《东南文化》1993年第2期。
[2]郭大顺、张克举:《辽宁省喀左县东山嘴红山文化建筑群址发掘简报》,《文物》1984年第11期。
[3]转引自:《座谈东山嘴》,《文物》1984年11期中张忠培文。
[4]转引自孙守道、郭大顺:《论西辽河流域的原始文明与龙的起源》,《文物》1984年第6期。
[5]孙守道:《三星他拉红山文化玉龙考》,《文物》1984年第6期。
[6]翁牛特旗文化馆:《内蒙古翁牛特旗三星他拉村发现玉龙》,《文物》1984年第6期。
[7]刘敦愿:《马王堆西汉帛画中若干神话问题》,《文史哲》1978年第4期;郭庆富:《养鳄与豢龙》,《博物》1981年第2期;李泽厚:《美的历程》,第8页。
[8]靳桂云:《龙的起源别解——与何新同志商榷》,《中国文化报》1987年7月22日4版。
[9]孙守道、郭大顺:《论辽河流域的原始文明与龙的起源》,《文物》1984年第6期。
[10]郭大顺:《辽西古文化的新认识》,《庆祝苏秉琦考古五十五年论文集》,文物出版社,1989年。
[11]《史记·殷本纪》,中华书局,1982年11月第2版。
[12]胡厚宣:《甲骨文所见商族的鸟图腾的新证据》,《文物》1977年第2期。
[13](苏)谢·亚·托卡列夫著,魏庆征译:《世界各民族历史上的宗教》,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10月。
[14]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辽宁牛河梁红山文化“女神庙”与积石冢群发掘简报》,《文物》1986年第8期。
[15]孙守道、郭大顺:《牛河梁红山文化女神头像的发现与研究》,《文物》1986年第8期。
来源:《草原文化研究资料选编第二辑》 (经内蒙古社科院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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